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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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就结了!”司琴轻哼一声,扭头便要走,芸香哪儿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连忙抢上前去,挡在她面前,终于将那话说了出来,“这不是给大小姐的,是给三小姐的!”
    “三小姐?”司琴还待说话,被徐锦华一个眼神止住。
    徐锦华缓缓转身,朝芸香一笑,“既然碰上了,就当是我和它有缘吧,就把我那份儿给三妹吧,想是不会叫三妹吃亏的。”
    “这、这——”芸香一阵结舌,这哪儿能行啊,二小姐给她的三份东西,可是特别交代了,这托盘是要给三小姐的,怎么这就……
    芸香还待要拦,便只听司琴冷下声音,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纠缠不休,大小姐既说了要将自己那份给三小姐,你照做便是。便是三小姐问起来,也只能是得了便宜的。”若搁在往日,这话倒是不错。府中四位小姐,唯有徐锦华是嫡出,因而无论哪位小姐备礼,给她的都要比其他人多上一分,以示尊重。徐锦华愿用自己的那份与徐锦秋交换,说起来,还是徐锦秋占了便宜。
    但这一次,徐锦瑟所备的东西,却是徐锦秋那份最为贵重。
    芸香是看着徐锦瑟将东西分好放入匣中的,自然知道那两个匣子里的东西,论珍贵,加起来都及不上这托盘中的一半。
    只这话如何能在大小姐面前说,那岂不是明摆着在说二小姐没将大小姐这嫡女看在眼里?芸香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直急得面色涨红。
    倒是徐锦华见她这窘迫模样,大发慈悲一般,对司琴道,“行了,瞧她急得那样儿,给她些赏钱,也省得让人觉得我为难二妹院里的丫鬟。”
    司琴闻言,白了芸香一眼,从荷包中掏了几粒碎银出来,扔给她。那碎银打在她手中的匣子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这样儿来的赏钱她可不敢要,回头二小姐还不得觉着,她是为了赏钱才将原本给三小姐的东西给了大小姐?
    芸香越想越觉得不妥,又要去拦,就见那雍容娴雅的大小姐,突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没错,是瞪!
    那一眼的狠厉,直看得芸香心里一突,简直以为自己面前不是那位美貌的大小姐,而是哪里来的凶神恶煞了!
    但定睛再看,却恍惚是自己的错觉,大小姐还是那位大小姐。
    只这一耽误,徐锦华已是带着司琴走了,要再追上去阻拦……冲撞了主子,便不是她一个丫鬟能担得下来得了。这一犹豫,徐锦华和司琴已经走远,再追不上了。
    芸香跺了跺脚,只得按徐锦华所说,先将原给她那一份给了徐锦秋送去。
    只她没有看到,在背转过身时,徐锦华那眼中闪过的浓重阴霾,竟似欲择人而噬一般。
    ***
    待到回了昭云院,芸香跪倒便是一通哭诉,将司琴如何仗势欺人,大小姐如何硬是换走了三小姐那份儿东西,自己虽谨记二小姐的吩咐,奈何大小姐执意如此,自己如何再三阻拦,仍未能成都细细道来。
    其间情意切切,加之哭诉泪流,直将徐锦华与司琴两人形容得面目可憎,连荷香听着都不由皱起眉头——往日,可没见大小姐这样儿啊?
    待到徐锦瑟表示此事错不在她、并不怪罪后,芸香方才哭哭啼啼的退下了。待她一走,荷香便轻声道,“小姐,奴婢觉得芸香刚才那话——”
    “你是觉得,她的话不可信?”徐锦瑟挑起眉头,见荷香点头,便道,“我也觉得她的话不可信,不过这没什么打紧。”
    荷香不明所以,徐锦瑟却没继续解释,只低头,从妆匣中拿了一枚玉佩把玩,眼神却飘向了远方。
    徐锦华所为,果不出她所料。她选在此时让人将东西送出去,为着就是碰上从正院中出来的徐锦华。而徐锦华果然没令她失望,硬是将东西强取了去,不枉费她专挑了芸香这尚不懂如何圆滑处事的小丫头来做此事。
    芸香所述,虽有夸张,却该有大半属实,至少她便能确定,那托盘上的东西,只要徐锦华看到,必会想方设法拿到手中。
    没错,如此直接强取确实不似徐锦华平日所谓,但她赌的便是徐锦华这份失态——毕竟,那托盘中的东西,全是她细心挑选出来的、上一世徐锦华的钟爱之物。
    她便不信,徐锦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觊觎已久、甚至早就笃定了会是自己的东西,到了一个庶女的手中!
    徐锦华垂头一笑,既然徐锦华如此配合,她便不用担心,她们做出的事情,无人承担后果了……
    想必,很快,她便能见识到这位大姐、或者云姨娘,新的伎俩了——
    第35章 将计
    这一日夜间突降大雨,一夜之内,气温骤然下降,竟似一日便入了秋。各院都开始换下夏装,备上了早秋的衣裳。
    荷香早早起来,收拾好秋装,才发现竟忙忘了时间,险些误了徐锦瑟起床的时辰。连忙回房,却发现徐锦瑟还躺在床上,满脸通红,额上遍是汗水。
    荷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试,入手的温度吓得她一个激灵,惊道,“小姐发烧了!”
    徐锦瑟被这声音惊动,皱了皱眉头,有些茫然的张开眼睛,看向荷香。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辰时了。”荷香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跟前,“小姐,您发烧了,我去叫人请大夫?”
    徐锦瑟有些吃力的摇摇头,朝荷香伸出手,“扶我起来。”
    荷香连忙扶了她的手臂,将她从床上撑起。仅这一个动作,便觉入手的肌肤烫得吓人,不由劝道,“小姐,要不还是先请大夫来吧。”
    徐锦瑟摇摇头,“不妨事,待请了安再看不迟。”魏氏身子刚刚大好,今天是恢复请安的头一天,于情于理她都得去才是。
    何况……徐锦瑟微微敛目,兴许,正院那儿,正有人等着她呢。
    徐锦瑟令荷香将自己的头发盘起,在鬓边垂下两绺,略微遮掩下发红的脸颊,又拿了些粉扑上,再沾了些口脂涂在略微干燥的唇上,总算将一脸病容遮掩了过去,这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也不知是怎么的了,昨个儿晚上还好好的,这一夜功夫,就烧成了这样。”荷香一边儿扶着她往外走,一边忧心忡忡的念叨,让刚从门外走来的墨莲听了个正着。
    “怎么了?小姐发烧了?”墨莲一脸紧张的靠过来,探手就往徐锦瑟额头贴去,那入手的温度让她“哎哟”一声惊叫起来,“怎地烧得这样厉害?”
    “没事。”徐锦瑟一低头,躲开她的手,对荷香道,“我突然想戴那对嵌金丁香耳坠了,你去找一找,等会儿回来我要戴的,先让墨莲陪我去正院吧,”又对墨莲道,“你陪我去给母亲请安。”
    墨莲连声应是,又道,“小姐烧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去回了夫人,免了今日的请安?”
    “不可。”徐锦瑟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你莫声张。”
    墨莲心思一动,便知是因着魏氏刚刚恢复,这禁足后头一回的请安,徐锦瑟是断断不会缺席的,遂提议道,“要不,让荷香先请了大夫来?待小姐请安回来,大夫也该到了。”
    这份儿揣测人心的机灵是荷香大大及不上的,前世正是看中这份伶俐,徐锦瑟才对她多有倚重,却不想最后她用着这份心思巴上了魏仲棋。
    徐锦瑟微微敛目,遮住眸子里瞬间流转的锐光,才道,“不用了,我精神尚好,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先让荷香把那耳坠找出来吧。”
    墨莲遂不再说话,扶着徐锦瑟出了门。
    唯留下荷香在屋里,翻找着那丁香耳坠——也不知小姐怎地突然想起这副耳坠了,明明去年收到的时候还不甚喜欢,让自己赶紧收起来。这快一年了,又突然想要,一时间她都有点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
    荷香有些纳闷地想着。只她一向听话,没一会儿便将疑惑抛之脑后,专心找起那耳坠了。
    ***
    却说墨莲抢了荷香的差事,扶着徐锦瑟来到正院,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觉着二小姐果然是倚重自己的,便是这些时日与荷香走得近,现今也终究想起自己的好来了。就荷香那木讷脑袋,哪儿懂得讨好人,用不着几日,她就又能将荷香牢牢压住了。
    到时候,她还是小姐屋里第一人。
    墨莲悄悄在心里勾勒了那未来美好的前景,不由一阵恍神。待回过神,徐锦瑟姐妹都已入了正院,恭恭敬敬的请了安,各自落座了。
    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暗悔自己怎地在此时走神,幸而此刻未出差错,遂恭敬的立在徐锦瑟身畔立,再不敢走神了。
    徐丘松一贯早起便去府衙,唯有魏氏坐在上首,看着许久不见的女孩子们,微微颔首,道,“前些时日我身子不爽利,也有些时日没见你们了,因而有些话今日才说。你们抄写的女四书我已尽数看过。锦华锦瑟抄得都很用心,唯有锦秋,略显急躁,还需注意修身养性才是。”
    徐锦秋被点了名字,心中不甚服气,却碍于嫡母威严不敢造次,只得点头应是,面上看着恭谨,心中却悄悄嘀咕着,徐锦华与徐锦瑟都只抄了一遍,当然用心了,唯有她抄了整整五遍,手指头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魏氏知她心中不甚服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身子一贯不好,对这些女儿们教养难免力不从心,便不说徐锦秋,连她亲生的锦华不也是……
    想到此处,魏氏长叹一声。她这身体,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只能待安平侯府请的教养嬷嬷来了,替她正一正这些孩子的性子了。四个女儿中,倒是锦瑟与锦冉尚好,锦冉失之怯懦,倒是锦瑟,这些时日看着懂事多了。
    那日之事虽说让这孩子受了委屈,但她始终不卑不亢,与锦华锦秋一并被罚也毫无怨言,想来将来也会和云姨娘一般,是个妥帖人。
    如此想着,魏氏便不由多注意了锦瑟几分,问起了她的近况。徐锦瑟均一一应了。只旁边的墨莲看着,她神情似有恍惚,想是烧得厉害。
    徐锦秋却是看不下去了,她原先觉得,徐锦瑟是巴结上了林妈妈,现在看来,她根本是抱上了母亲魏氏的大腿,这可怎么行!虽说前几日徐锦瑟送了她那么些好东西,让她稍稍改观,但瞧着如今徐锦瑟在魏氏面前备受重视的样子,她可忍不了,不由横插一句,“母亲怎么不问问锦秋这些时日如何了?”
    魏氏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徐锦秋立即噤若寒蝉,心中暗自后悔刚刚贸然插话。不想却听徐锦华突然道,“三妹说得是,母亲怎么不问问我和三妹这些时日如何了?单只问二妹,女儿可不依。”
    一边说着,一边扯了魏氏的袖子撒娇。
    “你啊——”魏氏不由一叹,虽知道她如此说,是为针对徐锦瑟。有心想要训斥,却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瞧着她那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又有些心软,只得顺着她道,“那你就说说,你这些时日如何了?”
    徐锦华顺势接过话题,还将徐锦秋拉上,与徐锦秋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魏氏打趣儿。魏氏在两人特意的逗乐下哑然失笑,也就由着她们了。只心中对徐锦瑟不免歉疚。从徐锦华开口时,她便沉默了下来,安静的坐在那里,并不与姐妹争锋。
    这种安静与徐锦冉不同,徐锦冉的安静,是种带着腼腆和羞涩的沉静,徐锦瑟的安静却是明知徐锦华与徐锦秋有意冷落,还掌握着分寸,避其锋芒,置身事外之态。
    魏氏不知徐锦华是因着何事,对这个二妹有了意见,只徐锦瑟如此懂事,让她不由决定,日后一定要多多照拂这个孩子。
    徐锦瑟不知魏氏心中所想,只一径沉默,眼睛垂下,看着地面的某处,整个人显出一副娴静的模样。只有站在她身边的墨莲知道,这短短时间,她的体温又升高了,已经有好几次神情恍惚,怕是连魏氏她们在说些什么,都没怎么注意了。
    就在徐锦华、徐锦秋与魏氏谈笑时,林妈妈进来禀报道,“夫人,云姨娘并几个管事婆子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您看——”
    魏氏这才注意到,今日多说了几句,已经快到巳时了,正是云姨娘来禀事的时辰了。于是笑道,“瞧我,险些忘了时辰。你们都先回去吧,天气转凉了,都注意着身体,明日再来吧。
    姐妹几个齐声应是,徐锦华先站了起来,徐锦秋、徐锦瑟和徐锦冉跟在她身后,往屋外走去。徐锦瑟起身之时,墨莲连忙过去扶了,只觉她身体抖了一抖,几乎大半重量都倚了在自己身上。坏了,这是病情加重了。墨莲心道不好,几乎是半扶半顶着徐锦瑟往外走去。
    刚出了房门,便见林妈妈领着云姨娘并几个管事迎面走来。
    徐锦瑟朝云姨娘点了点头,径自朝外走去。
    不想,就在与云姨娘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倒了下去!
    徐锦冉恰巧回头,正看到此幕,不由惊叫一声,便要过来相扶!墨莲更是已经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却不知为何又脱了出去,徐锦瑟朝地上直直摔了下去!
    不巧的是,那地面正有一块石头凸起,若是就这么倒下,正撞上那石头,必定伤得不轻!
    千钧一发之际,云姨娘猛地奔来,拽住了她的肩膀,将徐锦瑟拉进自己怀里!那股子冲劲让两人坐倒在地,云姨娘将徐锦瑟托在怀里,整个人垫在了她的身下!
    众人齐齐倒抽口气!
    ——如此做为,也就是亲娘了,不然谁还能在这种情形下还只想着保全另一人,宁可自己做了肉垫?
    而在众人惊叹之时,唯徐锦瑟,微微转过了头,看了一眼云姨娘在抓住自己时,那被袖子裹住的手,方才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第36章 惊变
    徐锦瑟这一倒,惊动了整个正院。魏氏直接让人将她抬进了屋子,安置在自己榻上。
    徐锦瑟面色潮红,双目紧闭,不断自额上滑落的冷汗将她面上的脂粉冲刷得一干二净,露出了憔悴苍白的病容——显是早就病了。
    魏氏大怒,责问墨莲如何能让主子拖着病躯来正院请安,甚至不但不劝阻,还帮忙隐瞒!
    墨莲慌忙跪下,连声认错。心知魏氏此刻只为倾泻怒火,并不会重罚,若是辩解定会被认为推脱,只会罚得更重,便也不多言,只管认错。
    云姨娘站在塌前,不错眼的看着徐锦瑟,便连自己撞伤的手臂都顾不上。见她这副模样,魏氏不由更是愧疚,终归徐锦瑟是为着给自己请安,才强拖着病体前来,最后昏厥在门前的,不由软语道,“林妈妈已经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大夫了,锦瑟必不会有事。湘君你也摔得不轻,快坐下等吧。”
    云姨娘没有言语,只点了点头,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下。
    徐锦瑟这番昏厥极为突然,不单云姨娘,便是徐锦华、徐锦秋与徐锦冉也跟了过来,此刻围在塌边围坐一圈。只此时气氛凝重,并没有人说话。
    没过多久,徐锦秋便按捺不住,忍不住悄悄拉了拉徐锦冉,小声道,“你看二姐都病成这样了还非得来,没得拖着大家都在这等。”
    “三姐慎言。”徐锦冉头都没回的回道。
    徐锦秋讨了个没趣儿,不由瞪了徐锦冉一眼,见对方全然不察自己的目光,只专注看向徐锦瑟的方向,不由心中嘀咕,也不知徐锦冉什么时候和徐锦瑟这样好了。
    又转头看向徐锦华,却被她面上的神情吓得心中一突。徐锦秋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明明瞧着徐锦华无甚异样,甚至表情都与平日无异,却总觉得她神情中有种说不上来的阴霾,简直、简直像要吃人似的,徐锦秋只看了一眼,就惊得赶紧回头,不敢再看了。只心中扑通扑通乱跳,仿佛撞破了什么秘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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