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经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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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汀沉默,她心里说,还是很容易的。
    路肖维把二姐孩子的照片拿出来给钟汀看。
    钟汀看着小侄女的照片,“你有没有发现,孩子长得很像陈渔?咱们要是个女儿,应该会长得很像你吧。”
    “或许是个儿子也说不定。”路肖维有种直觉,钟汀怀了个儿子,倒不只是酸儿辣女的缘故。按照女儿像爸,儿子像妈这种坊间传闻的遗传规律,他很可能有一个长得很像老钟的儿子,或者长得很像高崎的儿子。他希望生活最好不要跟他开这种玩笑。
    “儿子女儿都挺好的。”
    路肖维表示赞同。
    归程中,路肖维陪钟汀下国际象棋。
    前两盘,钟汀都输了。她招招手,待他附耳过来后,钟汀很轻声地说,“我爸妈就在旁边,你让我也赢一盘。”
    第三盘钟汀果然赢了。
    下了飞机,钟汀直接把钟家三口带到了他已经装修好的房子里,室内空气已经检测过多遍。
    路肖维买房的时候并没有做好生儿育女的打算,不过房子却是顶级的学区房,离着n大不远,附近一堆大中小学,且都是名校。在寸土寸金的本城,绝大多数都是塔楼,路肖维难得找到一个板楼的楼盘,他买的房子在五层,一梯一户,五室四厅的跃层。
    路肖维给父母也在同小区买了房子,不过离他住的还有几栋楼的距离,关于父母子女之间的相处,他一直秉承着距离产生美的观念。太远了,无法照顾,太近了,矛盾滋生。如果不是钟汀身体不方便,他是绝不愿意和这位岳父同住的,但现在没办法,他总不能一天到晚在家陪着她。家政阿姨毕竟是外人,不可能指望人家贴心贴肺,面面俱到。
    钟家二老被他安顿在一楼的主卧里。老钟也不愿意和女婿同住,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住着总不如自己家里自在。好在女婿对他还算尊重,一再表示他的不可或缺性,他只好为了女儿和未来的外孙或者外孙女,勉为其难地先住着,以后他总要搬走的。
    钟汀若有所思,“以后咱们一起分担物业费水电费好不好?”
    她虽然知道该小区很贵,但并不知道这房子一个月的物业费顶她一月工资。
    路肖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好。”
    二楼客厅有一面墙复刻了村上隆的哆啦a梦,房里充斥着哆啦a梦的玩偶,很像是一间儿童房。
    “我们家孩子会不会以后不喜欢哆啦a梦啊?”
    “你喜欢就好。”
    客厅的小桌子上摆着一堆哆啦a梦最爱吃的铜锣烧,紫薯味、绿茶味,豆沙馅儿……
    “这些都是给我吃的吗?”
    “不,都是给你看的。你还是少吃点儿吧。今天咱们不是刚称了体重吗,你比计划的要重……”
    “我就吃一个。”钟汀从小碟子里拿出一个紫薯味铜锣烧很快地塞到了嘴里,她用手盖住嘴咀嚼。
    “慢点儿吃,别噎着。”
    他发现她又哭了,这个人啊,无论多疼都舍不得流一滴泪,但只要他对她好一点儿,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好,她也会不争气地哭出来。他以前实在是努力错了方向。
    “我都尝一尝,就尝一点儿,浪费粮食也不好。”
    路肖维太了解她现在想什么了,她想借着珍惜粮食的名义都吃掉。他拿出一把瑞士军刀,每个口味的铜锣烧给她切了十分之一放在碟子里,拿牙签插上,“吃吧。”
    “你是在喂鸽子吗?”
    “不吃就算了。”
    钟汀是个很有骨气的人,说不吃就不吃,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是路肖维硬把那些碎屑硬喂到她嘴里的。
    “其实我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
    “嗯。”
    “你能不能给我多切点?”
    “不行。”
    回国第二天,钟汀和路肖维去民政局领证,两人又重新照了一遍相。照片上,两人笑得都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钟汀笑起来好像有双下巴。
    钟汀提议这么一个好日子,必须要去吃烤鸭,她在日本,经常做梦梦见鸭子在她脑袋顶上飞,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路肖维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给了她一包栗子。
    钟汀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阳光很好,戒指闪得她眼疼。
    一年的功夫,相思没让人瘦,倒让指环瘦了。
    钟汀使劲把戒指往上捋,她的嘴角最终耷拉了下来,“路肖维,咱们今天还是不要去吃烤鸭了吧。”
    第60章
    钟汀在妇幼医院耗了两天一夜的功夫才把儿子生出来。
    在她生产前的最后一个多月, 路肖维完全把她当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照顾, 伺候她洗澡洗头,据说泡脚能舒筋活血, 他给她洗完澡吹好头发后又给她端水泡脚,水温每次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刚开始的时候钟汀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冲她一本正经地说, 你身上还有哪儿是我没看光的么, 这会儿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钟汀被他说得耳根红了,我不是那意思,我能自己来, 不想给你添麻烦。路肖维捏捏她的鼻子揪揪她的耳朵,互相照顾的潜台词不就是互相麻烦吗,我现在照顾你是想着将来麻烦你,我需要麻烦你的时候你可别想跑。钟汀握住他的手, 去划他的掌纹,非常严肃地告诉他,我不跑, 也跑不了。
    她确实跑不了了,走路也走得十分沉重。大冬天, 路肖维每天晚上把她裹得跟西伯利亚的棕熊一样,然后搀着她去散步, 本来帽子围巾已经围得够严实了,路肖维还非给她戴一个耳罩。
    钟汀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拖着一个熊呢?”
    她的手戴着棉手套,路肖维拉着她的手,“那我握着的是熊掌了?”他把她的手放到嘴边,“钟汀,你吃过蒸熊掌吗?”
    两人一起睡觉,盖两床被子,但往往没多久钟汀就把手伸过来,他俩就到了一条被子里。路肖维抱着她聊天,两人天南海北地瞎聊。
    “你是不是忍得很辛苦?我感觉这样好像我有吃的却不让你吃。”
    路肖维想她可真是爱吃,什么都能和吃联系到一起,“没关系,我有吃的不也没让你吃够吗?等你生完孩子,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钟汀背对着路肖维,把手放到后面让他握住,随后对着空气笑道,“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他俩都把孩子的生产视为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孩子一生下来,仿佛就柳暗花明,天高海阔了。
    可能是孩子知道了他爸妈把他当成一个包袱,心里不无失望,所以并不急着出来。
    对于这个孩子,路肖维本来抱着不来也罢,来了就欢迎的态度。可ta迟迟不来,他却不免急了。
    这孩子好像未到人世,就学会了人类展现矜持的本领,以迟到来彰显自己的重要性。
    预产期是腊八,可到了腊月初十,孩子还在钟汀的肚子里赖着。
    钟汀是初十的晚上去医院的。她回国太晚了,以她的情况本来没可能在妇幼建档的,但路肖维最终还是给她走了特需建档的流程。他本来想直接送钟汀去私立医院的,但在各种比较之后还是觉得公立三甲更有保障。
    钟汀从开一指到开三指用了二十多个小时。
    等待的时间太长,路肖维坚持让双方父母回去休息,等生的时候再通知他们。
    路肖维现在也不拦着她吃东西了,他把各种口味的铜锣烧、豌豆黄、果子蜜饯、桃脯杏脯捧到她面前让她吃,钟汀却没了胃口。她只勉强吃了小半碗面,喝了几口汤。
    “如果实在疼,就叫出来吧,我又不笑话你。”
    “其实也没那么疼。”钟汀冲着路肖维很难看地笑,“真的我不怎么疼,你别难受。”
    她一个人疼就算了,她不想他也难受。
    钟汀是真疼,眉毛眼睛皱着,一边在病房走动一边感叹,“路肖维,咱这孩子太矜持了,怎么就不出来呢?”
    “随你。”
    “可我听咱爸说,你生出来也挺费劲的。”
    老路同钟汀讲,路肖维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费了很大劲才把他生出来。老路还有后半句没说出口,老伴对疼痛太有记忆,所以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像前两个女儿那样喜欢。
    钟汀来回转悠,路肖维拿出相机给她拍照。
    “别拍了,再拍我生气了。”
    他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接着拍她。
    “你怎么这样啊?”钟汀瞪了他一眼,“我可真生气了。”
    “真挺好的。”
    “你就编吧你。”钟汀一生气就坐到了床上,她用手遮住脸,她实在疼得快要受不了了,可是因为疼哭很丢人吧。
    路肖维去轻拍她的背,“你要疼得厉害,要不咬我几口?”说罢,他就把手伸到她嘴边。
    钟汀作势要咬他,但还没露出虎牙,她就哭了起来,“你的手又不好吃,我才不咬呢。”
    “别生气了,吃点儿东西吧。”路肖维把陈皮梅的袋子扯开,拿出一粒递到她嘴边。
    钟汀使劲咬了一口,“我都被你气饿了。”
    “好饭不怕晚。”说完他又给她嘴边递了一个,“实在不行,要不咱们剖吧。”
    “你以为想剖就剖?我这个身子骨要不能顺产,有几个能顺产的?”
    “对,你的身体确实很好,还要不要再来点儿?”他掰了半块铜锣烧让她吃。
    两人就是否陪产产生了分歧。
    钟汀并不希望她生孩子的时候路肖维在一旁看着,“我感觉我那时候应该挺狰狞的,你还是别看了。前阵子你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现在我一见到你,就有偶像包袱,时刻想保持光辉形象。你前阵子夸我是不是心里话?”
    钟汀想他看到她现在这个难受劲儿就受不了了,要到了产房可怎么办?
    路肖维本想说你在我心里一直挺光芒万丈的,但这句肉麻的话他到底没说出口,他弹了钟汀一个脑崩儿,“没事儿,我就爱看恐怖片。”
    这个人啊,钟汀叹了口气,她听见他的心跳变得很急促,他比她还要紧张吧。
    进产房前,路肖维又喂了她一大块黑巧克力和半罐红牛,让她好有力气生孩子。以前她跑八百米之前,他也会递给她一罐红牛。
    钟汀在产房里呆了五个多小时,她打的无痛,不过到后半程的时候药劲已经过去了,她使劲握住路肖维的手,他的掌心都是湿的。
    钟汀一声不吭地把孩子生了出来,她的儿子哭得却十分嘹亮。
    路肖维十分果断地剪掉了连接母子的脐带,钟汀和孩子瞬间成为两个独立的个体。
    产房护士很热心地为他们一家三口拍照,钟路路躺在他爸怀里大声地哭着,路肖维露出一个标准化的笑容。等照片拍完后,他赶紧把孩子交给护士,去握钟汀的手。
    钟汀感觉有一滴眼泪落在了她手上。
    彻底放开二胎后,妇幼医院的医疗资源变得更加紧缺,单间只在产前提供,产后单间在去年就已取消,只有六人间和二人间,病房属母婴同室,一间病房配一个护工,家属每天只能在固定时间探望。
    和钟汀同病房的产妇是她的幼儿园同学,同学爸是主管常务的副校长,钟教授时不时在家对这位副校长进行讽刺,认为其具有行政官僚的一切毛病。这位同学上午刚生了个很胖大的女儿。
    钟汀在昏睡之后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子鼻子眼睛嘴巴跟从路肖维脸上复刻下来似的,她想,路肖维刚生出来时大概也就长这个样子了。
    钟路路除了刚生下来时嗓音比较嘹亮之外,剩下时间无论睁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都很安静。倒是同房的小姑娘时不时就哭,哭声有时也会传染,第一天深夜,在小姑娘哭了几嗓子之后,房间里就开始回荡起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钟汀第二天就开始涨奶,路肖维本来还怕没奶水,准备喂孩子羊奶的,郊区的那只羊刚生下小羊羔多久,奶水正充足。没想到自家媳妇儿这边泛滥了起来。
    钟路路对母乳并不贪恋,往往喝完一只就饱了。护士告诉他们,如果奶水不能及时被吸出来,很可能会引发乳腺炎,路肖维有点儿恨自己儿子的胃口,心想怎么就不能多吃一点儿呢?
    他在网上翻遍了吸奶器的测评,一股脑儿买了十来个牌子的吸奶器,他趁探视的时候,把这些东西一股脑交给了钟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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