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初识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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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我方满二十足岁,上头识我资才出眾,便派下了艰难任务予我,为京城汉王的密令。
    行前,我先至后院将多年前偷葬的墓给整好,留了些东西,并向他道别,毕竟可不知往后是否有机会再回到这儿。
    待与朝廷遣来的使节团会合,这便立即啟程前往那远于西域的神秘之国——楼兰。
    这准备到出发之间,仅有短短一日。
    打从出生、懂事至今,我便一直处于那般水生火热,临深渊,履薄冰的环境下成长,哪怕下一刻便会遇上险难而丢了性命,我也不甚在乎。
    由京城长安迢迢远行至西域,费时尚不打紧,可因着那险峻路势,数十人的使节团折损了大半,见他们为伤亡逝去的人各个哀悼流泪,过去的我或许只会深感不解,现下虽也不大明白,可心底仍不禁的憧憬起人与人之间的情谊。
    因着冬日严寒风雪,本就险峻之路,更是步履维艰,恐怕那兵卒折损的不堪,我们这使节团只得休于旅次。
    负责谋策的佐官总拦着我,尽说要与我讨论达目的地后的计画,可我明白他煞是别有居心,遂常找些匿处避着他。
    许是我一人独着惯了,这些个日子里,身边总跟着批人,心里早已烦躁的很不自在。
    然我也很是享受这般平淡日子,毕竟完成这趟任务后,又得归回那堪如噩梦般的生活。
    待天由寒转暖了些,我们便抓紧时间接着动身前赴,然这也代表着我这一个月来的平淡日常宣告终结,许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我很是珍惜的。
    到达目的地已是季春之时,遥望那隔着广袤草原的城邦国,我们穿入那一大片的青翠油绿草地,春风拂过,带起一阵青草芳菲,约莫一个时辰,这才终于穿过大草原来到城门前,高大木门上头,刻了个展翅欲翱翔的凤鸟,两旁则擎着两根雕刻着相似花纹的图腾石柱。
    守哨的门人瞧见我们到来,确认了御令后请人来领我们进入。
    木门发出低轰声响,缓缓开啟,那情景说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这般说法也毫不为过,厚沉的木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多么安和美好的景况,屋舍儼然,田野相间,这小国犹如我们京城一般,街道上一片热闹繁华,而正前方远处直通着一条山坡路,攀上那丘峰之顶,莫不是楼兰王城了。
    按预先的谋策,我们必须在这儿待上几些时日,佯装使节作文物交流,旦融入其中,便是动手之时。
    瞧那领路人有着这儿人们俱拥有的一身红褐色肤泽,身形高硕,五官端正,相貌挺拔模样,原是国王的亲信亲自来予我们领路。
    大致走遍这城中的主要市街,人民面上多掛着祥和柔顏,许这国家真是如此安居乐业,领国之王定是拥有非凡气魄,才得以造出这般繁荣胜景,不过,这都与我无关。
    结束了简略的市街介绍,这回便直往丘峰顶上爬,偌大的王城由夯土石块细緻堆砌而成,其中缀着不少木雕石刻,华丽而又带着点朴实,里头也果真一如这般。
    终于要謁见国王,侍卫人数又增了许多列,我和佐官只领了三两人进入,那大厅挑高约莫有数十丈之多,很是宽敞,毕竟这儿也贵为国君之地,豪华定是不乏的,自古以来,帝王君主仗势权贵,皇宫无非是金碧辉煌,而这西域小国恐也是这般。
    ?恭迎楼兰国王!?我们半跪行礼,拱手作揖晋见国王,不料那坐于高台上的王,竟是起了身,亲步下来与我们面对。
    那从容步伐和身姿,散发浑身的霸王凛然之气,不愧为一国之王,可当我抬起目光瞧清那王的模样时,不禁愣了几分神。
    汉使一向由男子担当,不过带上几些个娇嫩宫女作为献晋,这一行之所以派上我这女子,原以为只是利于诱骗国王之计,可实在无有料想,这统领一国的君王竟是个女子之身,佐官和两旁使节也不禁露出讶异神色,莫不是情报出了岔子?
    ?莫要多礼,有劳各位远赴我国,这一路定是辛苦,诸位先休息些会,待晚些时候宴客。?虽是女子之声,那清亮嗓音带着十足魄力,可话语却说的很是谦礼,她一声令下,两旁僕侍如雨点打落水面一般迅速分散开来,各自忙活去。
    我凝望着那带有霸王之气的国王,面目清秀,鼻樑尖高,肤色混了点红褐,可比起他人淡上几分,尤令我好奇的,便是那双深邃眼瞳。
    这地方的人各个眼大窝深毫不稀奇,可独她那一青一赤的眼眸,清澈如澄蓝的琉璃珠,鲜烈火红的噬血之色,着实令我看的入迷。
    这人,便是目标了罢。
    期限概定为一个月,待下次满月的临行晚宴,便是动手时刻。
    这一趟的目的有二,其一,取得楼兰古传的长生秘药,另外,之所以派上我即是为此——刺杀楼兰国王。
    即使那人和我无怨无仇,可任务便是任务,无有抗反馀地,也可惜了这名德政女王。
    僕侍领我们至各自房室,这儿的客室都算的上豪华,空间很是宽敞,尤是那铺垫着柔软棉布的木质床榻,甚是可睡足三个人也绰绰有馀。
    茶几上头摆了个陶制的壶罐,光滑表面上精刻着细緻的花纹浮雕,和与城门上相似的凤鸟图案,那展翅的凤鸟,许是这国家的传说文化罢。
    而壶罐里头,插了几朵灿红花朵,那样鲜红的色彩,令我不禁想起那隻同样灿红的眸子,为何会是那样盈满血色而无眼白呢?且不知为何,我对那奇特双眸竟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般思量了会,忽然有人轻敲了敲门,外头那人也不出个声,我只得下了床榻去应门,就见佐官面带笑顏的道:?傅姑娘,来讨论下计策罢。?
    也不待我发言,他便逕自走入我房内,我默默白了他一眼,将门关上后拉了把椅子来同他讨论。
    ?不料这楼兰国王真是个女子,还生的如此美丽……啊,当然还不及傅姑娘您啦!?
    …………。
    ?依尹佐官所言,你原先可是晓得楼兰国王为女子之身??不理会他令人厌恶的发言,我耐着一刀去了他小命的念头,正经问道。
    ?正是如此,先前我获此情报,还质疑了老久,不料竟是实情,哈哈哈!?行,待任务结束,我定要一刀毙了他……我接着问道:?可若是如此,为何不按一般使节团的套路,带些俊美公子献晋??
    只见尹塘皱了皱眉,苦思半晌才道:?多年前咱们也有使节团出过楼兰几回,得知国王是个女子后,也曾拣选些俊郎随行,怎料那女国王全然不为所动,也不晓她是否因着身分而有所矜持,臣许是见这色诱之计不成,这回才派了您来,由友人情谊与其相熟也便于接近之,从而套出那秘药之事,傅姑娘,这重责大任可交付予您了。?
    如此听来也是在理,与其相熟么……这对我来说倒不成甚么棘手问题,毕竟细作之活我也没少学习。
    ?对了,我就住在另一头房里,有甚么事儘管唤我罢!?
    鬼才唤你!
    我暗自于心里头咒骂他一番,可迫于利害之便,我只得无奈的对他微微一笑,不料这颇为俊美的轻浮男子,面上竟刷上层红的向着我傻笑……真该死。
    好不容易打发掉他,为着不再碰上些麻烦事,我自个在房里悠间了许久,由那窗台放眼望去,青翠草地和鲜红花朵占满了大半视野,我拉了把木椅靠坐于围栏旁,就着清凉微风歇息了会,此时此刻竟是如何安祥舒适,我不小心闔上了眼就这般睡去……。
    ?傅大人,晚宴已备妥,待您入席。?门外传来僕侍的唤门声,我由睡梦中醒神,这才赶紧应了话出门。
    ?这些红色花朵,为我国象徵之物,名为石榴花。?我向负责接待我的僕侍打探,这唤作睦儿的少女,浑身稚气,手脚有些拙陋,倒是傻的可爱,只听得她兴然道:?陛下很是喜爱这些花朵,于是命人大量栽植于国境四处。?
    料不到那瞧来威风凛然的国王,也是有得这番雅致,我不禁起了些好奇心问道:?你们陛下,为人如何??
    ?陛下可厉害的呢!十五岁便接掌一国,由她引领之下,整个楼兰国泰民安,安祥和乐,至今已有十年之久,才智兼备,武艺高深,别看陛下她总是副气慨凛然模样,其实为人很是温柔体贴,深得民心的,且又是生的那般漂亮好看!?
    ?你……相当敬慕你们陛下呢。?瞧她说的双眼闪着光亮,滔滔讚扬接连不绝,我不禁有些无奈道,而她似是觉察了自己话多,羞赧着红润脸蛋道:?当然!?
    晚宴厅十分之大,即便仅由木材和砖石打造,却能有堪比金碧辉煌之盛,不愧为东西贸易枢道,瞧这排场规模,定是早已惯于接待往来宾客,满桌佳餚珍饈,清酿香酒,各个无有闕漏,甚是安排了侍女献舞起兴,那些个随我同行的兵卒和使节早已饮的酒酣耳热,佐官酒量甚好,可他身周却是围了许多个漂亮侍女,欢畅的谈笑起来,儘管我再如何厌恶,可不容置否,他的是个相貌俊俏之郎,受女子欢迎这事,我丝毫无感意外。
    我本就不惯于处在人群之中,尤是这般闹腾场合,便自个到外头楼台,处得甚是自在。
    夜空中薄雾掩着明月,只微微透出浅淡光亮,我倚着栏杆,心思也随着风飘个老远。
    正当我疲倦双目欲闔上时,却忽地觉察后方有人接近,我故作镇定,提起戒心,一手轻抚着腰间暗藏的匕首。
    ?你便是傅姑娘罢。?许是觉察我怀有戒心,那人还尚未靠近,便已先出了声道明。
    ?是,在下姓傅,名唤介子。?我转过身向她道,她微微笑,走至我身旁,同我倚着围栏,望向远方夜空道:?这儿景緻,实在美好罢??
    我随着她目光瞧去,认同的轻点头,一阵清淡芳香由她身上飘过,混着那一袭赤红衣袍,就彷彿是于那四方绽放的鲜红艳花。
    ?国王陛下,请问那些花朵……?
    ?莫要顾忌礼数,自在些便罢。?她抬抬手示意,纠正我道,我自个本也不大喜这套规矩,心里头总觉得怪彆扭的,听她这般道,我便也不同她客气,指着下方草地绽盛齐放的簇簇红花丛直问:?那些番红石榴花,俱是你栽种的??
    ?是,当初我央人播下种,如今已然盛放,实在幸然。?她莞尔微笑,我接着问道:?你为何这般中意?这花儿可与你有何渊源么??
    虽我平生不大爱与人间话家常,可现下为了和这国王打好交道,以利往后任务之便,只得尽量与她多些谈话,一方面能渐而使其卸除戒心,说不准也可顺利套出些情报来。
    ?这石榴花是我娘亲在世时最为喜爱的。?她抬起头望着天边,满怀悵然道:?瞧着这些花儿,总也令我谨记些要事于心底。?
    她话停在这儿,我却也无有深究打算,这沉默氛围,倒是很衬周边的漆黑。
    ?欢迎来到楼兰。?就这般过了半晌,她突然微笑道,我也莞尔回覆:?多谢,安归陛下。?
    ?尝。?她转过头来凝着我道:?安归仅是父王予我的封号,我名唤尝。?
    那清透的幽蓝瞳眸,燄红的赤烈左目,在朦胧月色照映下,更是添生许多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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