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夫人 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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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王府丞脸有点疼。
    字面意思……哦,也不独他,王府丞是跟其他所有文武官员一样,看着纪忱江面上小巧,清晰的巴掌印,再看纪忱江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第53章
    话说回定江王刚回来这日, 半下午时候雪就停了,正是南地最冷的时候,早早就掌了灯。
    傅绫罗不会故意刻薄人, 有她管着,仆从们干活儿都轻松些。
    定江王府如今外松内紧, 各处都很老实, 这时候便没什么仆从走动。
    等到晚膳后一个时辰左右, 府里各处不必要的灯笼都熄了几盏。
    墨麟阁寝院也早早就熄了灯火,除了偶有扑簌簌的雪落声音, 可称得上是万籁俱寂。
    纪忱江身为南地战功赫赫的战神, 从偏院翻墙进入寝院,落地时, 踩在雪上, 都没惊起任何人的主意,实是采花大盗之才。
    他还跟以前一样的想法, 去偏院那么痛快,自然是因为钻床,他纪忱江是专业的。
    直到无声无息通过窗户进入寝殿之中, 纪忱江唇角一直都勾着有些无赖的笑, 他答应住在偏院, 可没答应半夜不来爬床。
    只是,刚在温暖如春的寝殿内站定, 还未曾踏出去半步,纪忱江突然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是属于武将的直觉,四面八方而来的森然煞气和诡谲地被束缚感, 令纪忱江额角青筋鼓了鼓,眸光瞬间就犀利起来。
    若非记得这是哪里, 纪忱江怕是立刻就要凭着直觉动手了。
    好在他没忘,只在心里哭笑不得,他们家阿棠比他想的还要厉害,短短几个月功夫,就已经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狐狸了。
    他不动声色迈上前几步,心里已经决定好,若是一会儿女卫偷袭过来,他会比以前切磋时动手轻一些。
    放放水,省得傅阿棠面子过不去。
    对,定江王他就没有不能对女子动手的想法,对他来说,他最想杀的那人是女子,女卫与铜甲卫也没什么区别。
    对他而言,天底下女娘大致只分傅阿棠,祝阿孃,和傅阿棠以外的女子。
    但令他惊讶的是,女卫并没有动手,他刚走几步,突然就听到脚下‘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屋里角落还燃着宫灯,普通人看不清楚,纪忱江目光却不受阻碍,再加上头顶突然变动的气流,他唇角抽了抽,利落翻身躲过机关算计。
    仍然没有任何人出声,屏风后的床榻上也没有任何动静,纪忱江越靠近越觉得后脖颈儿汗毛直竖,心底已经了然今夜要遭。
    但他偷偷咧嘴,能叫傅绫罗消了气,别再拿岳者华折腾他,就算是五花大绑他也甘之如饴。
    所以他毫不犹豫仍然往床榻前走,只是等靠近床榻后,他突然感觉腿上一软,脑袋直直冲着床沿就要栽下去。
    纪忱江:“……”竟然下毒?傅阿棠,果然够狠。
    他无奈闭上眼,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摔在床沿上,而是在腿越来越软的瞬间,感觉脚下一紧,整个人被倒吊了起来。
    纪忱江:“……”
    “阿棠……”他哭笑不得出声,“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他刚才就发现了,屋里至少有五个女卫,两明三暗,还有个不太明晰的呼吸声在碧纱橱。
    床榻上没人,傅绫罗简直时将他当敌营里的细作来对待了。
    意料当中的甜软嘲讽没有出声,屋里六个呼吸声都没发出动静。
    纪忱江因为中了毒,脑子转的有点慢,但到底是运筹帷幄的定江王,他很快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放我下来。”纪忱江突然冷了脸,沉声吩咐道。
    这才有女卫的声音响起:“王上见谅,夫人吩咐,任何不经夫人允准,夜探墨麟阁寝殿的人,都要严加惩罚,等夫人处置。”
    纪忱江闭了闭眼,甚至在倒吊的情况下自如捏了捏鼻梁,傅绫罗不可能对他用真正的毒,也就是软筋散、蒙汗药一类的轻微毒素。
    身为武将,他耐毒性本来就高,背后还有五十军棍的伤拉扯着,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力量。
    他也没再跟女卫废话,直接运起内力猛地挣开脚上的绳索,大大方方往门口走。
    “王上!”明着护卫的女卫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拦人,“夫人吩咐了,没有她的允准……”
    纪忱江没耐心跟人废话,只淡淡打断她:“我知道,我这就去找夫人处置。”
    女卫:“……”好,好像也没毛病?
    等到纪忱江离开,明着和暗着轮值的女卫凑在一起面面相觑。
    王上没为难她们,问女君的去处,也没要逃跑,还主动送上门给夫人处置,这……这应该算是完成夫人的任务了吧?
    傅绫罗在原本居住的偏房内,都已经快要睡着了,突然感觉有人进了幔帐,不待她清醒,腰上就出现一只熟悉的大手。
    而后,是夹带着风雪气息的熟悉身影,伴随着浅淡的木质沉香。
    这是她特地让杨媪给制出来熏衣香料,离得稍远一点就闻不到,气味暖而淡,越近这香越叫人沉醉。
    她今日要带着众人迎定江王回府,起的太早,这会儿困得不轻,声音含混着像是撒娇一样,“你太讨厌了。”
    纪忱江轻笑,灼热的吻落在她睁不开的眼睛上,“你又是叫人偷袭我,还给我下毒,还把我吊起来,我主动送自己过来给你处置,哪儿讨厌了?”
    “你答应我什么,总有狡辩的说法,阳奉阴违说的就是你。”傅绫罗喃喃道,有气无力锤他几下,“我好困,你出去。”
    纪忱江轻轻搂着她,力道适中拍着她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阿棠,这真不怪我,你只说让我睡偏院,不喝甜汤,可没说不许我来找你。”
    傅绫罗闭着眼,在昏昏欲睡中弯了弯唇。
    他愿意为她妥协,将她捧在头顶上,她即便是有脾气,也不会真折辱他,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有再多问题,只要不分开,解决需要时间,他们彼此有情,自然是忍不住靠近的。
    傅绫罗也想他了,柔顺靠在他怀里,白皙莹润的脸颊在他身前蹭了蹭,轻哼,“我困了,今晚你老实些。”
    “好,你睡,我今晚保管不惹你心烦。”纪忱江压着被蹭出的火气,在她额角眉心亲了又亲,力道轻得羽毛一般,让傅绫罗顺利陷入香甜梦境。
    梦里先是在老宅的刺玫花海中,傅绫罗是真的很喜欢刺玫,喜欢它们娇艳动人的模样,更喜欢它们清雅甜蜜的味道。
    她在花海中,闻着温软香甜的气息,慢条斯理给刺玫浇水,被那秾艳的朱色包围着,心情特别好。
    只是没等她享受够休闲时光,很快有只皮毛黝黑发亮的恶狼疾驰而来,快到令花海毫无抵抗之力的从两侧分开,让这恶狼顺利跑到她身边。
    那双碧绿锐利的眸子,盯得傅绫罗心里起了战栗,她想逃,转身却已是来不及。
    恶狼从背后将她扑倒在地,带着倒刺的舌几乎要剐掉她一层皮子,傅绫罗身上起了似疼非疼的酸痒,闷哼出声。
    她自不量力的挣扎,却被柔软的爪子死死钉在足下。
    “呜……纪长舟!混蛋!”傅绫罗莫名笃定,这恶狼就是纪忱江。
    恶狼并不回答她,利齿撕碎她才新做的云锦霞光缎面的薄袄,棉絮飞扬中,深粉色的牡丹花缓缓绽放,成了恶狼的盘中餐。
    傅绫罗被踩得喘不过气,眼角噙着泪被迫清醒,愕然发现,她竟然真是趴在柔软被褥上。
    背后,混账恶狼的毛发刺得她皮肤生疼,利齿已经撕咬到脏腑后,离圆月只隔半寸,刀已经穿梭在月亮之上。
    外头,夜还黑得深沉。
    傅绫罗深吸了口气,羞恼至极,“纪长舟!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君子何所为何所不为!”
    纪忱江唇齿都忙,话语有些含糊,“放心,不叫你喝甜汤。”
    傅绫罗:“……”这个合该被乱棍打死的混账,她还没把脾气发出来,那惩罚就已经先落到了她身上。
    岳者华的事情估计叫他气得不轻,长卷上傅绫罗想来不同意的样式,也被他一一描画。
    这人无耻又上了新高度。
    “昨夜你吩咐我不许乱来,我听从夫人吩咐,但你没说今日不许我做什么,子时都过去许久了,我都还没接到吩咐,自然只能凭着本能伺候夫人。”
    傅绫罗隐忍着吟哦,咬着银牙在心里骂,无耻之尤!
    果然她就不该心软,女娘对男儿的每一次心软,都只会害了自己!
    不是不想骂出声,实在是骂不出囫囵的话来,只会叫自己气势更弱咦呜呜……
    待得晨光熹微,恶狼仍不知餍足,连圆月都想啃噬的时候,傅绫罗趁软声求着叫这混账将她翻过身的功夫,用尽了吃奶的劲儿——
    脚狠狠一踹,手使劲儿去推,想让这人再摔个四仰八叉。
    只是暗色中,她看不清楚,纪忱江却飞快反应过来,傅绫罗差点踹刀上,惊出他一身冷汗。
    且不说她会伤到自己,这地方要是受了伤,往后俩人就都废了。
    纪忱江冷汗涟涟躲了下,正好躲到了要推人的巴掌下头。
    傅绫罗确实没省着力道,屋外值夜的阿彩和阿云都清晰听到了‘啪’的一声。
    屋内原本的暧昧声响都消失了,好半天没动静。
    再出声,就听到傅绫罗带着哭腔低低喊了声:“你出去!”
    然后,纪忱江顶着巴掌印出来了。
    过来等着伺候梳洗的乔安和阿彩倒是还好,反正在去边南郡老宅祭祖的路上见过了。
    阿云只惊得瞪圆了眼,若不是阿彩扶着,她差点都跪下了。
    谁见过定江王挨打?
    阿云在心里颤巍巍地感叹,她们家祖坟可能冒烟儿了,真真是见了鬼。
    说实话,勤政轩内,有文武官员跟阿彩差不多的想法。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纪忱江,甚至连原本要禀报的事情都忘记了,浑然不知自己今日到底干嘛来了。
    纪忱江见底下都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儿,斜靠在王座上睨下去,语气自然而冷淡,“活似你们没被家里夫人收拾过一样,一个个别跟见了鬼似的,说出去丢本王的人,赶紧的,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就滚,年根子底下,别给本王添晦气。”
    众人:“……”很好,还是他们熟悉的定江王,没见鬼,还那么毒舌又暴躁。
    祈太尉眼神复杂看着纪忱江的脸,好一会儿长吁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王府丞一眼。
    眼神中有释然,有反省,也有恍然大悟,还有同病相怜的讥讽。
    感情,绫罗夫人和他家里那母老虎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王府丞昨天有什么脸得意?
    不过祈太尉也想明白了,在家他想过安生日子,都只能听老妻的。
    王上又怎能算得上是色令智昏?不过是跟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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