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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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嬷嬷本是起夜,正出了屋门,突听见不远处有男声喋喋不休说话的声音。定睛一看,远处有两团黑影正朝着正房过去下,瞧着很是有几分鬼鬼祟祟的。
    她们南苑何时来过男子?指不定是北苑过来,或是外头来的小贼才是!
    想到这一层,他忙喊醒绮晴几个睡的浅的,从正房后门绕进来。
    她们几个正守株待兔着,冷不丁听见李青溦的声音,一时惊了一跳,忙叫人点了灯。
    灯光莹煌,照亮她家姑娘一张素白的脸同她身边一玉面郎君。
    “啪”地一声,林嬷嬷手里的擀面杖子掉在地上。
    她忙揉揉眼,只恐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又噔噔几步绕过屏风,从榻桌上又秉出一盏书灯。
    灯火亮堂,她家姑娘胳膊搭在一男子的肩上,被抱在怀中。二人很有几分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的样子。
    抱着她的男子五官俊朗、衣冠楚楚,一张淡然清冷的脸上没甚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看她瞧他,浅浅地递过来一个眼神,很有几分波澜不惊的样子。
    林嬷嬷一时缓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形,只秉烛不错眼地瞧着二人。
    李青溦还是头一次这种姿势叫人秉烛围观,虽说是自家的仆妇,仍只觉着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
    一张瓷白的脸沁出红来,正有些发慌,觑一旁陆珵,推他一把:“还不把我放下?”
    陆珵应了一声,紧走几步将她放到一旁胡床上,又取了个绣墩将她脚面抬高。
    林嬷嬷这才回过神来,重重地嗳哟了一声:“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个登徒…这位郎君又是何人?要不要婆子去叫执金吾进来…”
    她跟李青溦对了个表情。
    李青溦示意无事,白了陆珵一眼,方道:“嬷嬷无事,这是我惯熟的人,今夜我兴起出外头游逛一番,走到竹桥那边踩空崴了脚,他才送我回来的。”
    林嬷嬷仍是满面狐疑,将陆珵上上下打量了透彻。似要从他身上任意的蛛丝马迹里分析他是何人,又究竟是不是个坏人。
    陆珵迎着她的目光,神色未动。
    李青溦知她一时是反应不过来了,忙吩咐一声:“我的脚崴了,您替我去西房取些药膏来便是了。”
    林嬷嬷又看陆珵一眼,倒出去了。见她出去,绮晴忙叫旁人也出去了。
    一时之间,屋中又只剩下李青溦和陆珵二人。半晌无语。
    李青溦挪动一下腿,陆珵视线随她动作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李青溦轻挑眉梢, 瞥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陆珵移开视线,许是牵动了背后的伤口,一时微动了下身子。
    李青溦正瞥他, 将这些都收在眼中, 忍不住问道:“你肩背如何?可有伤着了?”
    她话说到这里, 只在心里劝自己, 她只是怕他有个甚么三长两短的,再赖上她李家。毕竟林嬷嬷常年抡刀剁肉的,手上自然有劲,那一下她听着都疼, 想确是用了力气的。
    陆珵知她是关心她的意思。也知她家仆妇并非有意无意为难, 闻言只是轻应一声:“无妨。”
    李青溦轻撇一下唇, 他既说这些, 她也不再多问什么。
    陆珵突轻摸自己的腰间荷包,从荷包中取出东西递给李青溦。
    李青溦低眉。
    他手中一盒小小的黄花梨木盒子的口脂, 还有一串极其眼熟的红豆香串儿。
    她未想二人上次不欢而散, 他竟还随身留着她的东西,一时倒愣了一瞬。
    等自己反应过来,她已经从她手中接过那口脂拧开了。
    还是先前那盒洛英红的。只是因前几天天热,他又随身带着的缘故,这东西本不耐热, 已有几分化开了。
    李青溦瞧着这些,又想起那日的事情仍有几分生气。
    她哼了一声,将东西扔到一旁的矮几上, 语气多有嫌弃:“不要了, 早是撂到脖子根后头了, 如今倒给我又有什么意思呢。再言, 这些又是什么好东西了,谁稀罕一般。”
    “还有,说起来也险些忘了,今日之事还未同陆郎君说道一番。陆郎君这般衣冠楚楚芝兰玉树,我瞧着只当是个敞亮懂礼之人,万不想今日却连夜逾墙来,真是好一通体面。”说到这里,李青溦又忍不住瞥他一眼,刺他几声。
    陆珵道:“是我的错。只是确是事出有因。”
    “你是事出有因,我便要听着吗?”
    陆珵只当她确实不想听,喉结很轻地耸动一番,将话咽下。
    李青溦只是随口呛了一声,未想到他这样听话,当真不说了。
    一时心里腹诽两声:该说话的时候是个闷葫芦,不该说话的时候,话倒是多的很!
    二人静悄悄,一站一坐,四下寂静。屋中只有灯火噼啪的声音,还有不远处廊下,林嬷嬷说话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来。
    良久,李青溦到底是有几分不耐烦,白了他一眼:“你这一席子的事出有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不说早早出去便是了,如何还在我跟前杵着同定海神针似的?
    还是你觉着我此刻听你说话的姿势不对,要我把过年的那盏子琉璃祥瑞灯点了搁在你跟前,再净了手洗耳恭听才行?”
    她是惯会刺人的,陆珵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听她说得生动,一时忍不住带了笑垂眼看她。
    灯光下,她颊边几缕碎发闪着光,一双杏眼乌漉漉的精致鲜活,见他看过来,她嗔他一眼,一排鸦青的睫轻轻煽动。
    陆珵一瞬间觉着自己的心被她勾动一下,一瞬间格外蓬松柔软。
    李青溦也注意到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轻哼一声,移开视线。
    陆珵这才解释道:“上次你我分别后,我便后悔了,特意写了信递来解释,只是许久未见你回,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急切。
    今日,我马不停蹄地从南郊回来找你,只是一时未注意时间,待我到了你家门前,天色确已不早了。我本想着远远地看一眼府上的灯火便是,待有机会再向你细细解释。”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她。
    “可我高估了自己。我不是圣人,只是万千俗人之一,到了你家门口,见了你家的灯火,又见了这般奇白的月光,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见你一面。”
    李青溦抬眼,他一双清透的凤眼在灯光下煜煜生辉。她撞进他视线中,仿佛撞进一整个清透碧澈的湖中。
    她一时未语,只是低着头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她未叫他看见,一时也觉着自己奇怪。
    似她等了他这样久,受了这么些气,又又阴又阳地说了这么些话,只是为了等他这几句、这一句自己想听的话。
    良久她方回过神,一时捕捉到另一个字眼,微微皱眉:“什么信笺?”
    陆珵今日见她态度,心里其实已知晓她未收到信。
    闻言道:“是我叫人送到你府上的一封信,被你府上的侍女拿了进去。”
    李青溦经上次北苑截过她的信笺之事后,便新换了正门门房。虽是如此,听他说到这里还是担心信笺被北苑的人截胡。是又听他说被她的侍女取了才放下心来。
    既是她们几个取了,那信自然还在南苑,只是未给她罢了。只是此事倒也事出有因。
    她想到这里又想起那日绮晴几个问起陆珵,她说过的原话。
    ——‘死了呀,以后万不要在我面前提前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才是。’
    她几个侍女对她的话自然上心,许是因为这个未告诉她,随便放了个角落也是有的,怨不得她们,自然也怨不得自己。
    谁叫陆珵那时候一声不吭,即便她怎么问也问不出个好歹来,泥人尚有三分脾性,遑论是正在气头上的她。一时说了难听的话自也值得原谅。
    李青溦正想着这些,林嬷嬷已拿着药酒进了门。
    李青溦伤了脚,自是要给她脱了鞋袜擦抹一番的,只是看见一旁站着那么大一个登徒子,一时动作顿住。
    天这样晚了,李青溦本也不想叫陆珵继续杵着,又想着他背上的伤也不好在她府上处理。便吩咐林嬷嬷将他送出去。
    林嬷嬷瞧李青溦一眼,凑近问道:“往哪里送?是不是要送去执金吾门前?”
    若是放在前几天,李青溦自然不由分说地叫人将他送去执金吾门前,或是叫倾脚头(收垃圾的)将他直接送到渣斗(垃圾桶)里算了。
    只是今日他今日他说了那样的话。再瞧他衣冠楚楚,很有几分之芝兰玉树的样,一时又觉着人似乎救一救还能用。
    到底还是吩咐林嬷嬷将他送出门外便算了。
    陆珵只是有几分忧心李青溦脚上的伤。只是听了李青溦同身边婆子言语他去留,他也不愿多添麻烦。只是应了一声叨扰,又瞧了李青溦一眼,便同林嬷嬷出去了。
    ——
    待林嬷嬷回来之后,绮晴已给李青溦擦了药。
    先前屋中有外男,林嬷嬷自不能去叫郎中来自造话资,待人走了,李青溦又懒得折腾,直叫他们端来水,洗脸净手躺下了。
    林嬷嬷瞧她脚伤未多严重却也不敢懈怠。
    和绮晴宿在外厅的榻上守夜了,只等着到了天亮叫郎中来仔细给她瞧瞧。
    正过子时,林嬷嬷经了今夜的事,有几分睡不着,便打听起了那陆郎君。绮晴便说了几声二人相识之事,说起西郊,又说到那陆郎君工部任职,在南郊和她家姑娘如何云云,一时只听得林嬷嬷云里雾里、满面茫然。
    只听明白一点:她家姑娘许是同那登徒子关系匪浅。
    她想不分明并州那么多青年才俊,她家姑娘如何看上一个登徒子?
    方迷迷瞪瞪地又熬了一个时辰想东想西,才吹灭了灯胡乱睡了一夜。
    ——
    北苑却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小周氏本是忙了一日,虽是上火怄气,到底是多有困乏。
    强撑着伺候应酬回来的李栖筠睡下,刚眯着一会儿,外头突传来激烈的拍门声。
    刘嬷嬷急慌慌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郎君、夫人,大事不好了!”
    小周氏这几日心火旺盛,本就觉浅睡不好,大半夜的被惊醒一时头痛欲裂,心也咚咚地直跳。
    一时黑着脸,披着衣服出了门:“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非要这个时辰叫醒人?”
    刘嬷嬷脸上神色慌张:“夫人,大事不好了!刚小少爷屋头的丫鬟过来,说是小少爷晚间发了热,高热不退。已叫了郎中诊治,只是人昏昏沉沉的晕过去了。”
    小周氏一听这话,忙趿拉着鞋进正屋喊李栖筠。
    李栖筠今夜回来是有应酬,是灌了几两黄汤。如今正直挺挺地挺着尸,任是小周氏或叫或掐都叫不起来。
    正房动静大的连东房的李毓秀都惊动,李栖筠却兀自睡死了似的。
    小周氏无法,只得带着李毓秀去了南房。
    一盏盏灯渐次亮起来。南房侧厅跪了一地的丫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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