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娇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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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脸色很沉静:“兵部与殿下一直往来频密,而兵部尚书更是满朝皆知的宁王党羽。”
    第34章
    ◎又来个要报恩的◎
    方柔手一抖, 杯子差些摔落下来,她的脸上浮现一丝惧意,不住地开始摇头。
    裴昭只得伸出手,慢慢地压住她的小臂, 像是予以宽慰那般:“你别怕, 这批新兵入营早于你回到丘城, 这两件事应是不相关的。我与你直说无妨,不过只怕你并无兴致听这些个朝廷琐事。”
    裴昭话虽这样说, 却也没有对方柔推辞隐瞒:“云尉营毕竟把守边境险要,军营里若没有宁王安插的心腹, 他与皇上必不会对我全然放心。所以, 这些人只是冲我而来, 并非发觉了你的行踪。”
    方柔面色凝重,欲言又止,裴昭却没让她延伸出更多的恐惧:“只不过方姑娘,也请恕我直言,何老的帐篷也非禁地,若你继续留在云尉营, 被他们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打算早些送你与谢大侠团聚, 如此你也更安心些。”
    方柔轻轻咬了咬唇, 终于道:“裴将军,那我师父……”
    裴昭:“昨日你神思不定, 所以我未与你明言。其实方禅大宗一直留在宿丘山,殿下并没有将他带去其他地方,想来还因对你有所顾及。只不过, 山门外有殿下的亲军侍卫把守, 于方禅大宗来说形同软禁。”
    方柔哑然一怔, 霎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她能顺利与谢镜颐相见,可到底带不走师父,那若是这般,他们独自逃往颂余又有何意义?一旦他们贸然闯山,她的行迹即刻就要暴露,以萧翊的手段,绝不会让她有第二次逃脱的侥幸。
    更何况裴昭也已明说,丘城早已安插了宁王府的人马,那些府兵只是明着被查出来的,那暗地里仍未被觉察到的又有几多?
    方柔不敢深想,心头涌上莫大的无力。
    裴昭静望着她,五指微微收拢,最后握住她的腕,那一阵暖意蔓延,直教方柔神思落了地。
    她的目光落在裴昭的手上,猛地一颤,想要抽离,裴昭却稍稍施加了些力道,只不过仅是为了不让她挣脱,过后很快又松了劲道。
    他低声:“方姑娘,我可以帮你。不需要你开口央求,我也不求偿还,只要你点头答应便好。”
    方柔有些愣神,并未明悉裴昭这番话的意图。
    裴昭很坦然:“我想得你点头,只因我不想违背你的意愿擅作主张,并非欲擒故纵之法,更非想要撇清干系以求自保。”
    方柔忽然意识到,这是头一遭,世间竟有人这样心甘情愿地以她的意志为先。
    不是先斩后奏,不是秘而不言,不是强势、霸道,只会让她乖顺地听从安排,服从旨意。
    无论这个决断的出发点是好或坏,那人只想要她愿不愿意,而不是自以为地将做好的选择强加于她。
    而在这一份震然过去之后,方柔心中浮起莫大的警惕与不安。
    她最后到底抽开了手,这一回裴昭并没有强留。
    他坐正了身子,神色坦然而真诚。
    方柔捏着拳,五指慢慢嵌入掌心,她挣扎不已:“裴将军,你为何要帮我?”
    她的语气很冷,眸子里尽是不信任:“你别怪我多心,我一无所有,只是个平民女子。我虽读书不多,可也知晓男女间无非那些纠缠……若你想要我以身偿还,以身相许,那还请让我离开云尉营,我要是斗不过这些追兵,自行了断了便是。”
    不料裴昭忽然红了脸,他听见方柔大大方方地说出以身相许四字,而她面上的表情却落满了敌意与怨恨,他便深知自己的好意被她曲解。
    他清了清嗓子,有着不合时宜的局促,稳了神,这才低声道:“方姑娘,你误会了。”
    裴昭想了许久,似乎在思量一个方柔能接受,听着也不唐突的缘由。
    最后,他神思已定:“方姑娘,是我要还了你的恩情。”
    方柔眉心一跳,听得他这句话,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霎时间涌上心间。
    裴昭怎会知晓这是方柔极力摆脱的噩梦,他见她的脸色霎时又变了,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语气带着恳切:“你……你曾救过我。”
    又是一句令人胆战心惊的忌讳。
    方柔吓得登时从案边站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咬着唇,浑身不住颤抖。
    她抬手指着裴昭,声音都被吓得变哑几分:“你,你是萧翊派来的,你们联手骗我!”
    裴昭一怔,也忙站起身,可他一进,方柔就吓得连退好几步,他便不敢再动。
    “方姑娘,你在说什么?”
    方柔不住地摇头,心中有莫大的悲哀:“我不该信你的,我不该信你们的!”
    她转身想要逃离帐篷,可裴昭忙喊:“方姑娘!你留在何老的帐内最稳妥,云尉营内暂无人知晓你的行踪,你若认为我在骗你,我离开此处便是,你切莫冲动。”
    他慢慢地朝帐篷另一侧退去,方柔回头看着他,见他已退无可退,整个人近乎贴紧了帐篷的边缘。
    她远远望着裴昭,他只着一身素黑练功服,乌发未冠,瞧着英武磊落,与萧翊的气质相去甚远。
    他们离得远,方柔终于能稳下神思,心中那阵惧意消减不少。
    她深叹一口气,迟疑道:“裴昭,你说我曾救过你,何时、何地?”
    裴昭心间一松,知晓方柔终于冷静下来,忙又道:“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也许你已忘了……方姑娘,六年前在宿丘山西侧的山崖,你将我从猎户设的猎洞里拉出来。你可还记得?”
    六年前,方柔不过十岁的光景,可她现下细细回想一番,刹那间记起了这段回忆。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裴昭,眉心皱成一团,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仔细打量着,再往前,却仍不太能辨认出他的模样。
    裴昭见她神色缓和,便知她记起有这回事,可对他的样貌再无印象。
    他不由开口:“彼时我才从军不久,脸没被晒得这般黑,个子不高,你如今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裴昭终于往前走了一步,方柔没躲闪,他的步子更轻松了些:“你还记得么?你那时说,若我再重一些,你便没法子拉我上去了。”
    方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讶然之色,随即,是认定裴昭身份的惊疑不定、喜出望外。
    那年她曾在山间救下过一名少年,那人个头又瘦又小,瞧着比她高不了多少,面黄肌瘦的,模样十分可怜。
    他的皮肤的确没有这般黑,自然也没有眼前的裴昭那般英俊挺拔。
    那年的裴昭还不是威风凛凛的云尉大将军,他是真正的无名小将,一心报效朝廷,甘愿从京城前来苦寒之地投军从戎。
    因新兵入营,校尉敦促众人大暑天跑山路,用以磨砺体魄和意志,裴昭小小年纪哪有这份能耐,倒是真与大营走散了,迷路上了深山密林,不慎跌落了猎洞,所幸遇到方柔搭救。
    她那日恰好偷懒下山玩,听得有人在林中呼救,循声找去,这便发现了被困在深洞中的裴昭。方柔彼时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力气不大,又因贪玩惫懒,疏于练功,她能借着树蔓将裴昭拉起来实属侥幸。
    只是那日匆忙,两人并未来得及互表身份,方柔只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可旁的细节都已想不清楚。
    裴昭低笑:“你将我救起,还问我疼不疼,不妨与你一同回山吃过饭再离开。”
    他的嘴微微一动,过后还是没将下半句话说出口。他后来知晓,宿丘山有一位在此避世隐居的江湖前辈,而他早年收养了一名孤女,那姑娘名叫方柔。
    这么些年他一心演武练功,立下赫赫战功,可从未惊扰宿丘山的安宁,只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直到那日在朝晖园,他一眼认出了当年出手相救的小姑娘,而她早已认不出他。
    裴昭心中曾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可是现在,他觉着自己总算能还了这份恩情。
    方柔站着没动,裴昭已来到她面前,他笑望着她,将年少往事娓娓说完,心意澄明。
    “我那日冒昧,问你过得很好么?因我瞧出你并不快活,既然不快活,便没有强留在京都的道理。”裴昭再次请她在案前坐下,这一回,方柔的姿态变得柔和许多。
    她甚至主动端起瓷壶,替裴昭重新满了一杯茶。
    “裴将军,你能帮我么?”方柔望着裴昭,语气不再犹疑,她此刻心意已决。
    裴昭郑重颔首允诺,却未多问。
    方柔忙摇头:“你不要急着答允,此事并没有那样容易。我想要与师父及师兄一家前往颂余国,日后在那里安定生活。”
    裴昭却只是笑了笑,随后又点了点头:“好。”
    方柔怔了怔,她不解地望着裴昭:“裴将军,你知晓我在说何事么?”
    裴昭一笑:“颂余与大宇从未有邦交,互不干涉相侵,丘城与颂余毗邻,风俗习惯很接近,你们去那里是个好选择。”
    方柔讶然无言,过了半晌,才叹:“只是师父现下被困在宿丘,若我与师兄贸然闯山,定会惊动萧翊。”
    裴昭:“无妨,那些看守我能派人引开,不过也只能为你争取些时间罢了。因到最后,无论布局多么严密,丘城的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京都去,再由殿下亲自定夺。”
    方柔动容地望着他笑了笑:“如此已经感激不尽。”
    裴昭又道:“我曾与颂余女王打过交道,她为人豪爽热情,又是一国之主,她若知晓你的遭遇,应会愿意容留你们在那定居。所以,只要你们能顺利抵达颂余境内,一切便尘埃落定。”
    方柔闻言大喜,裴昭此番话无疑是她的定心丸。
    只待她与师兄相见,谋划好一切安排,届时再与裴昭配合声东击西,她便能顺利逃离大宇朝的疆界,彻底摆脱萧翊的爪牙。
    她心中喜悦,又握起杯子痛饮一口,谁知张成素的声音忽然在帐外响起。
    “将军,城门外的暗哨拦截了一份送往京都的密函,事关……”他一顿,最后低声说完,“事关方姑娘的行踪。”
    第35章
    ◎赐婚◎
    遥在西北的云尉营有了不小的波澜, 而在中原腹地的宁王府却一派祥和。
    这一份平静,是在萧翊收到丘城暗卫回传的加急密函后,方才慢慢初现的。
    沈清清在大婚之后便再没见过萧翊,作为新妇, 又是王妃, 正统规矩是不得打听、不得探问, 否则便有悍妒争宠之嫌,是要被太后点去宫里训话的。
    是以, 整个逢春院只得干着急,却无人敢从王府的其他下人嘴里套些话。
    冯江作为大总管, 头顶是萧翊, 在下是新册封的王妃, 两头都得顾上。由此,在萧翊总算露了丝缓和之色后,他察言观色明是非,总算派了个嬷嬷去逢春院传话。
    于是,沈清清得到了一句聊胜于无的答复:殿下近来操持繁务,鲜少回府, 王妃无需忧心, 在别院静候便是。
    她无法追溯这话的真假, 但总算有了个说法,也好骗骗自己。
    只是, 她虽打听不到萧翊的去向,西辞院的消息倒听得了一些。
    可也只不过一两句,深的内情再无从得知。沈清清只知晓, 在她嫁入王府之前, 萧翊便已将方柔送出了京城, 至于缘由,回话的人说是王爷不愿府上有旁的女子冲撞王妃。
    而事实果真如此么……沈清清不至于这样天真。
    可是,她也只得拿着这份恩宠,在红果和绿芜的得意之声里苦中作乐。
    萧翊自然没有托辞里所言那般忙碌,他一直都在王府起居,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不愿应付沈清清。
    这一份冷待人人心知肚明,因沈清清至今仍未回门,萧翊不断借公务在身一再拖延,沈老将军不免在朝上摆脸色,这些麻烦着实令皇帝头疼不已。
    除去例行早朝,萧翊并没有在外停留过久。
    他甚至推了太后每月的召见,只托辞身体抱恙。太后怎会不知儿子的心思,不愿与他对着干,由此只当真话听了去,还派秦掌教送来滋补珍品,说让宁王紧着些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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