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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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师兄,这世间唯有人的理性是值得赞叹的,任何可以称为美的事物,必然要都是人们理性活动的产物。比如——这建在山顶的摘星阁、我们手中千锤百炼才出一把的宝剑,师兄弟们费尽心思寻得的修炼宝典,正是因为有人的智慧加工,才闪烁着迷人的美的光辉啊!”
    是自家师妹冉苒的声音。
    小师兄?是段玉清吗?白日练了那么久的剑,她竟然还有精力来摘星阁赏景?
    “所以!萧师兄,这种发光的斑疹就像人身的一种斑疹一样,或者像一群苍蝇一样,并不值得惊叹。”
    原来是萧师兄。听说冉苒跟随柳师叔学习时,与柳师叔门下的萧学真关系还不错。看这情形,小姑娘是又在讲她的奇怪道理了。
    看着萧学真眼中久久仍未散去的震惊之色,冉苒很是抱歉的想,看来今日给萧师兄带来的价值观上的冲击,也同当年黑格尔给年轻浪漫的诗人海涅带去的冲击不相上下了。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也培养出一位浪漫诗人呢?
    “师……师妹,这……”
    萧学真被惊得说不出话,一时间只能蹦出几个字来。
    忽然听到旁边的怪石后一阵轻微的声响,二人同时转头看去。
    江离慢悠悠地从怪石后面转出来,面色从容淡定,丝毫没有听了别人墙角的自觉。
    “小师妹,萧师弟,你们也在此处赏景啊。”
    冉苒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师兄,竟然生出一种小时候没写完作业就偷看电视,还被家长抓了现行的慌张之感来。
    “师兄?好巧,你也在这儿啊。”冉苒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乖巧,不要显得那么心虚。
    “我在附近练剑,正好路过。”
    面前的小姑娘强撑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像极了一只偷吃鱼干却被人发现了的猫儿。江离没由来的心情大好,忍不住生出一点想捉弄她一下的恶趣味来。
    “小师妹今夜还有兴致赏景,想来是白日的练习还不太够。”
    冉苒看着江离面上的微笑,竟然从中瞧出一丝不怀好意来,只觉得好像是魔鬼在同自己说话。
    “——既然如此,那从明日起,便每天多练一个时辰吧。”
    第8章 冷美人
    自从上次同萧学真看星星被大师兄偶遇,冉苒一连几天都在被江离按着练剑,其伤害强度和残忍程度丝毫不亚于“九九六”工作制。
    要问为什么第七天没有继续“朝九晚九”了?不是因为师兄良心发现大发慈悲终于感受到了被压迫人民的痛苦,而是因为第七天师兄有事下山去了。
    于是第七天时,冉苒快快乐乐蹦蹦跳跳,哼着得意的小曲儿,去到星华院找师姐苏姻玩。
    太清宗掌门席沧座下的二弟子苏姻,相传有闭月羞花之姿,清冷绝尘之质,被广大修真界同仁亲切地称为“姑射仙子”。
    而冉苒在刚穿来没几天的庆功宴上第一次见到苏姻时,就忍不住在内心疯狂大喊:“这不就是标准的高傲清冷气质美人吗!”
    谁不喜欢和美人姐姐做朋友呢,冉苒也喜欢。
    来到星华院,只见院中落樱纷飞,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旋转跳跃,跟随剑风舞出绚烂的轨迹。
    飘舞的落樱之中,一位身着白衣的倾城女子手握长剑,上下翻飞,白色的裙裾旋转绽放,像是满天绯红的云霞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展翅的白天鹅。
    女子的眉眼是清冷淡雅的。眉若远山纤柔,眼若秋水澄澈,肤若冰湖剔透,唇若落樱嫣红。即使手持长剑杀气凛然,却依然顾盼生辉,风姿绰约。
    让人恍然以为是姑射山上的仙子,误闯了人间凡尘。
    感受到院中有客到访,女子旋身收剑,在看到冉苒的瞬间,露出一个清冷出尘的笑来,好像一幅淡墨点染的水墨画,忽然间绽开了一朵瑰丽的莲花。
    “小苒师妹?你来了。”
    高雅清冷的美女师姐突然对自己一笑,冉苒激动的不得了,忍不住赞美:“师姐,你太好看了!”
    冉苒夸的是人,苏姻却以为一心剑道的小师妹指的是剑法。听闻此话一边走向院中的石桌坐下,一边说:“好看吧,这是我刚刚参悟出的新剑法,名为‘落英缤纷’,看似唯美绚丽,实则暗藏玄机。改日教你。坐。”
    旋即话头一转,身子向冉苒凑近,压低声音问道:“听说几日前你同柳师叔座下的萧师弟去摘星阁赏景,还被大师兄发现啦?”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冉苒看着苏姻眼中闪烁着的八卦的光,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看那萧师弟好似对你有些意思,小苒师妹,你怎么看?”
    不会吧!原来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苏姻师姐也喜欢聊八卦吗?原来也这么能说吗?
    “师姐……我……”
    还没等冉苒说出个所以然来,苏姻便又一脸神秘地笑道:“不必说了,我懂我懂!虽然那萧师弟也是一表人才,但终究是样貌和天赋都普通了些。师妹甜美可人,又天资极高,还是应当配个更好的。师妹,你喜欢什么样的?”
    萧师兄就算不是惊才绝艳,好歹也是一位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吧,这都普通了些啊!
    啊不是!师姐你懂什么了?我才不是因为这个拒绝的萧师兄啊!
    自己还一个问题都没回答,苏姻便已经自说自话脑补了十万八千里。冉苒觉得有必要赶紧止住这个话头。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过……”冉苒深谙女孩子讨论八卦的要领,想要结束一个话题,就得挑起另一个话题;想要将八卦的焦点从自己身上移走,就得主动出击将话头抛回给对方。
    所以——“那师姐,你喜欢什么样的公子?”
    “我呀……”苏姻听罢,果然眼神飘忽不定起来,脸颊隐隐有些泛红。
    救命!冷美人害羞的时候怎么也这么迷人!
    “我喜欢的人必须是长得好看的,他有棱角分明的侧脸,斜入鬓角的剑眉,冷酷而深邃的眼睛,高而挺直的鼻梁。薄唇一勾,就是三分凉薄,四分讥笑,余下的三分化为邪魅,开口就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不会吧不会吧,清冷高贵的师姐不会也被古早话本子荼毒了吧,不会真喜欢这种狂拽冷酷霸道的男猪脚人设吧!
    而且师姐,凭我多年看话本的经验,一般您这样的冷美人,配的都是元气热血小狼狗,而且还是年下的那种。
    不过这话不能跟苏姻直说。虽然冉苒听得眼角直抽搐,但也还是认真建议道:“师姐,虽然我还从未见过长得像你说的这般抽象的人物,但大师兄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你不考虑下他吗?”
    “不考虑!”苏姻回答地斩钉截铁,“江离他好看是好看,可是太凶了!”
    “你也同他学了几天剑法了,难道没发现,师兄这人表面春风和煦,时时都面带微笑。可透过这惑人的假象,你就是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冷漠和疏离,甚至还闪烁着一种危险诡谲的光!”
    “也……还好吧?”大师兄虽然教自己练剑时严格了一些,平时礼貌疏离了一些,但应当也没有苏姻说的这样可怕啊。
    “嗨,总之大师兄此人,万不可被他温和的表面给骗了!”
    太清宗里怕是再找不到比江离更好看的人了。于是冉苒把目光放得更远,面向了整个修真界。
    “那听说隔壁万剑宗的舒嘉言,还有无心寨的游极,也都对师姐多有倾慕。他们呢?”
    大美人苏姻柳眉微蹙,实力超强的剑修竟露出哀怨凄婉的神情来,看得冉苒心头荡漾,恨不得立刻化身按摩仪抚平仙子的愁眉。
    “那无心寨的游极修的是媚道,天生是个四处留情的主,风流韵事一大堆。”
    “万剑宗的舒嘉言就更不必说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磕碜的剑修!从头到脚穷的叮当响,除了剑是宝贝,什么都没有。而且他也忒呆瓜,竟然会对着无心寨的梦秋脸红!”
    剑修本来就很穷啊!师姐,您不能因为我们有师兄辛苦赚钱,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啊!
    苏姻面带愁容,婷婷袅袅长叹一声:“唉,世人只道我绝世独立,谓我姑射仙子,又有谁,能真正明白我的心事呢?无缘的他啊,不是压根没来,就是——没找到路吧!”
    冉苒算是明白了,师姐苏姻不光是个满心粉红泡泡的古早话本资深受害人,而且还是个既想谈恋爱又标准贼不切实际的大龄单身女青年。
    虽然她也有这个挑剔的资本就是了。
    这个话题不宜多说,冉苒继续转移话题,“我们不说这个了。诶师姐,我从盈虚幻境出来后就没再见过二师兄了,师尊罚他抄的《庄子》也早该抄完了吧?”
    情感话题一过,苏姻瞬间调整表情,又变回了原来高冷清雅的人间仙子。
    “你说段玉清啊?段师弟前几日还没背完书就想偷溜出去玩,被师尊逮了个正着。这会儿正罚他关禁闭呢,叫他好好准备问道法会,我们启程之前都不许出来。”
    “问道法会?”
    “啊,小师妹你刚拜入师尊门下没几年,不了解也是应当的。”苏姻解释道。
    “这问道法会是五十年一度的盛会,修真界各大门派弟子都要参加。上一届时段师弟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对方还是个五大三粗没正经上过几年学的金刚派体修。师尊很是没面子,还叫段师弟这次不通过法会第一轮,就不必在外自称是太清宗弟子了。”
    “那二师兄……?”
    “是太需换脑子。”
    第9章 爱学习
    要说段玉清被关禁闭的源头,其实也有冉苒在盈虚幻境中的一小部分原因。
    所以本着同门师兄弟姐妹之间要团结互助,友好和谐,共同进步的原则,冉苒觉得有必要去探望一下可怜的二师兄。
    当然了,这都是官方明面上冠冕堂皇的解释。而非官方的解释则是,冉苒在没有江离鞭策着修炼的这几日实在无聊,胡乱使用了一次系统的抽奖机会。
    然后——
    “叮咚~恭喜亲亲获得‘点心什锦套装’20盒!没有什么烦恼是甜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甜点不够多!亲亲用食愉快哦~”
    没有什么甜点是会制造烦恼的,如果有,那就是20盒甜点制造的。
    冉苒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甜蜜的烦恼”。
    虽然冉苒确实很喜欢吃这些长相精致又甜滋滋的小点心,但她确实不是个大胃王吃播,真的吃不了20盒啊!更何况修炼之人已经可以辟谷,本就不用进食太多,冉苒只吃了几盒,就看着盒中剩下的碳水一阵阵腻味。
    既然甜点可以解决烦恼,那就应该把它们送给此时整个太清宗里最最最烦恼的人。
    ——段玉清当之无愧。
    冉苒行至段玉清院落门前,还未进去,就听得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是以什么?哦,君子弗用也!”
    “啊!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还有什么之和什么之?对了!是宽以居之,仁以行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之呀!”
    合着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他还在《易经》第一卦停留着。
    怕是真要换脑子了。
    进入院门,只见院中一位青年一手揪着自己头发,一手抓着本书,正在愁眉苦脸地大声朗读背诵。他身上的道袍已经褶皱凌乱,头发毛毛躁躁,任谁也从中看不出来一丁点儿仙门弟子的飘渺仙气。
    “师兄?”
    冉苒不确定地唤道。
    段玉清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憔悴而疲惫的脸。
    他眼中对世界的希望和憧憬已经熄灭,眼下一圈乌青的黑眼圈,眼袋快要耷拉到颧骨上。面色暗沉发黄,嘴唇干涩苍白。
    遥想上次见面时,他还是好好儿的一个翩翩公子,如今再见,已经毫无从前的清俊气质。
    认出冉苒的一瞬,段玉清无神的眼中终于渐渐升起了一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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