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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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脸无措,“公子为何……”
    门前的少年摆正颜色,满面肃容,就连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也写满了认真。
    “姑娘不用谢,这间房今晚就给你休息了。
    你衣着单薄,不怪乎喊冷。这件衣裳也借给你,明天早上放在床上即可。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把房门用力地一关。看上去面不改色,步履沉稳地走进了隔壁。大喊一声,“磬哥,今晚我跟你挤一挤。”
    生怕谁不知道隔壁住的是她认识的人。
    被留在屋内的美艳女鬼愣怔良久,蓦然捂着嘴噗嗤一笑。
    冰冷的柔荑轻轻拂过那书生的外袍。与她的冰冷不同,这件外袍上似乎还残留着书生的温热。
    她动了动鼻尖,能嗅到那上面的檀香,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香味。只是嗅着,就能感觉到与衣服主人如出一辙的温柔。
    香风扑面。自来只有她以熏香诱惑旁人。不想如今,竟然也被别人的体温和余香撩动了心扉。
    “原来是个正人君子……”
    些许动容之色在眼中绽开,女子留恋地拥了拥少年留下的外袍。起身穿好自己的衣裳,又将少年的外袍叠放整齐。
    本想按那人所说,放在床榻上就离开。但看了一瞬,又改变了主意。
    轻抿了抿唇,她捧起那叠衣物,小声自语,“我一介幽魂,哪里就需要衣裳保暖……倒是他,秋夜寒冷,却不好让他受了凉。”
    这般说完,她拿着衣裳推开门,走到了隔壁的房门前。
    再次敲响了房门。
    “公子……”
    再说左玟装作淡定地走进了李磬的房间。一进门就破了功,着急忙慌地拴上门栓。背抵着房门,才捂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重重吐出一口气。
    差一点,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不是,破功了。
    身经百战的左玟在转头的第一眼,其实心中就隐隐察觉到她床上的姑娘是个女鬼。
    按理说如今没有了小七护体(?),她应该拔腿就跑。
    但前面就说了,那女鬼美得就像少年春日梦境的幻想——妖娆诱惑,眼中却又有着让所有少年会怜惜的悲凉。
    好像有着许多故事的书本,神秘引人去探索。
    这种同时兼具满足了一切隐秘幻想和大男子保护欲和探索欲的女人,试问哪个少年能够拒绝?
    左玟:……对不起,我不是少年——是少女。
    正因为那份惊艳,导致她明知床上可能是个要人命的女鬼,也还是没把持住,顺着白纱被牵了过去。
    还怕她冷着,心生怜惜而留下了自己的外袍想要温暖她。
    如今一冷静下来,被深秋夜里的凉意冻得瑟瑟发抖。就深深觉得自己先前脑子进了水——
    那姑娘是个鬼啊!鬼是怎么可能变温暖?真是色令智昏!
    左玟:……现在去求她把衣服还我还来得及吗……
    正暗自懊恼着,就听见背后靠的房门又一次被敲响。
    “咚咚咚——”
    还是略轻飘的敲门声,不怎么响亮。敲在门上,就仿佛敲响在她心里。
    “公子……”
    左玟登时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自己要凉。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故作沉稳问道,“姑娘还有何事?夜里寒凉,你当心着了凉。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说完了话,便微微侧过脸,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的姑娘语声婉转轻柔,“谢公子赠衣,奴家不胜感激。但奴家住的离寺庙不远,家里人急着要我回去,今夜便不叨扰了。”
    女子顿了顿,又真心实意说道,“奴家把衣裳放到门外,公子请记住,晚上不论谁再来敲门都不要开。天亮了就快一些离开……别再来了……奴家告退。”
    说完,门外再无女子的声音。
    左玟犹豫片刻,反身撤了门栓,打开房门。
    只见到门外摆放的叠好的外袍,那美丽女子却早已飘然而去。
    把地上的外袍捡起,重新穿上。左玟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外院落,自己对自己劝慰道,
    “就算是女鬼,也是个善良的好鬼,你遇见的鬼怪还不过多吗?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就不害怕了。
    解除了险境,左玟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临出门前,突然愣了愣,又迈了回去。
    过来时她胆战心惊,倒还没注意。现在危机解除,她才发现李磬房间里虽亮着灯火,可却没有人在啊。
    之前在院落里遇见李磬和宋志,说是去出恭,可出恭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想了想自己刚刚遇鬼的遭遇,左玟心里一揪。
    磬哥总该不会是……也遇到鬼了?
    想到这里,左玟摇了摇头。
    不不,那倒也不一定。李磬宋志并不是她这种容易撞妖撞鬼的体质。根据以往的经验,兴许这寺庙里仅有一只女鬼,就被她碰见了呢?
    再说今天在千佛寺里,磬哥还得了优昙大师的一指佛印。
    上回她得到优昙大师的佛印,连城隍属下的鬼差都不能抗衡,还误以为她上头有人,让她得以苟全性命活到现在。
    似这荒野古寺的野鬼,怎么也不会比鬼差还厉害吧。
    思绪几经变换,左玟还是抱有侥幸的想法,觉得寺庙里大概只有一只女鬼,李磬二人兴许只是蹲的久了点。
    便从房里取了盏灯笼,准备出去找找人。
    她倒也想过要不要去找陆长庚、顾衍之一块儿。但他们两个之前都去了东院禅房,其他住在南院的两个又不太熟,不好麻烦人家。
    真遇到妖魔鬼怪了,他们也就是送菜的,帮不了什么忙也罢,省得她还连累旁人丢了性命。
    有这些思量,左玟索性就自己一个人提着灯笼,往先前遇到李磬二人的南边院墙方向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喊,“磬哥?志哥?你们在哪儿呢……”
    没走出很久,刚刚靠近了遇到道长的槐树枝下,左玟就瞧见前面沿围墙,有个黑乎乎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她把灯笼一提,睁大眼瞧去,竟是宋志。
    那宋志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已经不再是先前一次遇到时的整齐模样。
    见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左脚还少了只鞋。书生外袍上沾了泥土,像是在地上滚过一圈似的,形容狼狈。
    左玟连忙快走两步过去,问道,“志哥?你这是怎么了?磬哥怎么不跟你在一块儿?”
    跑过来的宋志听见左玟的声音,好像吓了一跳。待见着是左玟,他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喜。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左玟的手臂,
    “玟弟,见到你太好了!你快去……”
    “快去”什么,话还没说完,宋志却陡然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惊喜之色减淡,一双眼盯着少年俊美得雌雄莫辨的面容,眼中亮起了奇诡的光。
    着急李磬下落的左玟并没有注意到宋志的情绪转变,只急着问,“快去什么?磬哥在哪里,你倒是快说啊!”
    宋志松开抓住左玟的手,语气平淡,仿若寻常。“你慌什么?只是要你快去帮忙,给磬弟送手纸罢了。”
    他摆了摆自己没穿鞋导致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左脚,语气中假模假样地透出些许嫌弃,抱怨道。
    “磬弟也真是的,出恭自己不记得带手纸就罢了。还说一个人蹲着害怕,非要把灯笼留给他,让我摸黑回来拿纸。害得我摔了一跤,鞋也掉了一只。
    正好遇见你。他就在最南边一处坍塌的院墙出去,大槐树下面。你去给他送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听到宋志的话,左玟心下稍安。却不知为何,还是有一丝紧张空落之感。
    打量了一番宋志,左玟还有有些不安。遂把这人的胳膊一拉,嘴里道,“这黑夜里也我看不清楚路,正好志哥也要找鞋。不如志哥你再陪我去一趟吧。”
    她手下宋志的身体似是一僵,颤了一颤。
    左玟顿生些许怀疑,却又听宋志抱怨,“哼,我都摔了一跤你还不放过我。今天算是认清了,你心里就只有磬弟一个哥哥。这一回就罢了,往后还是你们俩做伴在一起。我是再不跟你们一块儿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左玟压下那点子疑惑,只当宋志是跌了一跤心情不爽。遂点了点头,道是,“往后不麻烦志哥便是。”
    心里则想,若不是你下午在那里凑近乎博好评,磬哥也不会大晚上为了恶心人故意拉你出来。谁还想跟你来往亲近似的。
    二人不再说话。
    左玟几步回去拿了手纸,又跟宋志一同往他所说李磬在的南院墙里面走去。
    前半路上宋志还很积极地提着灯笼找鞋,等找到鞋,走路不再一瘸一拐以后,他就变得不怎么积极了。只在左玟后几步指路。
    左玟问他为何不到前面,他就翻白眼极是不满地抱怨,“我都陪你来了,还要怎么样?送个手纸,居然出动两个人。你还要我上赶着送吗?”
    听语气,仿佛是嫌弃到极点,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似的。
    左玟知道宋志脾性,也不再强求。关系不好的两个人一起走,不想肩并肩,总有一个要在前面的。
    走到宋志所说的塌了一处的围墙缺口,宋志便踩着坍塌落下来的砖块不肯再往前了。
    只用灯笼对左玟示意了一下外面的大槐树。
    不耐烦道,“磬弟就在那槐树下面,你去给他送吧。我懒得过去,就在这里等你们。”
    他的语气言辞都很正常,且从见面时就表现了不耐烦。故而左玟也没升起什么疑心,应了声“好”,就提着灯笼自己跨过散落的石砖,往槐树的方向走过去了。
    借着灯火,她看见那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槐树树干还吃了一惊。心道,难怪枝干那么繁茂,能睡下一个道长。原来是这般古老的树木了。
    想到与道长的初见,她隐隐不安的心里,莫名安定了下来。恍然有一种,道长在,万事无忧的既视感。
    明明只见过两次,不知道名字,也不晓得样貌,却偏偏有这等信任和亲赖。倒也奇妙。
    想事的功夫,左玟已经快要走到槐树下面了。灯光照亮的前方,似乎并未看见李磬的身影。
    反倒照出了那槐树干上,形同人类五官的疙瘩,丑陋而诡谲。
    她大声喊,“磬哥?你在哪儿?”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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