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 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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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气得闷头进书房读书,很快又听到弟弟们凑到门边大笑,不得不阴着张脸推门出去,躲到父王书房里闷头读书!
    孟君淮抬眼一看他这表情就大致猜到是因为什么,嗤地笑出来:“娶妻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可脸红的?”
    “可您答应过先不让弟弟们知道啊……”阿礼苦着张脸,被孟君淮一瞪:“我都瞒了一路了,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阿礼被他噎得没话。
    数丈外,谭昱一看到午膳中的那盏人参鸡汤,便知道这就算不是兰婧做的,也必是她吩咐膳房加的。
    他盯着那盏汤看了一会儿,一咬牙撑起了身,紧接着就要下榻。
    背后骤然一阵剧痛,牵引得五脏六腑都一道痛起来,谭昱紧咬着牙关深缓了两息。
    待得疼痛稍缓解一点儿后,他小心地站起身往外挪去。
    旁人应该是都出去操练了,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谭昱一声不吭地出了院门,往王爷的书房那边去。
    他心里十分笃然地觉得,不能任由事情这么下去,若任由事情这么下去,他就不是个男人!
    他不明白昨天在二翁主说出那番话时,他是如何做到什么都不说的……那种为了自己的命而要眼看着她随意嫁人的感觉,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他觉得自己不该死,但二翁主也不该拿婚事换他的命。
    一股说不清的火气让谭昱想去跟王爷理论这件事,可他身子实在虚得太厉害。没走出太远倒已扶住旁边的墙缓了两回,走得稍急一点,便觉得心肝脾肺都疼得打颤。
    在他猛咳到一口鲜血涌出来的时候,经过的宦官直被他惊了一跳:“哎哟喂……您这是哪出啊?”
    “……对不住。”谭昱忍了忍再度涌上来的咳意,扫了眼旁边沾了血迹的白墙,跟他说,“公公不必管,我一会儿折回来时,自会收拾。”
    “你是二翁主身边的那个侍卫吧?”那个宦官走到他跟前,打量打量他,又瞧瞧眼前这条路,“你要去见王爷?”
    谭昱颔首,问他:“可还远么?”
    “远倒不远,前头转个弯就到了,但我觉着你现下别去!”那宦官说着撇嘴摇头又叹气,“你是不知道,昨儿个王爷到了后半夜才睡,一直忙着给二翁主挑夫家,还不是你惹的事儿!”
    谭昱心弦骤紧。
    下一瞬,正打算继续说的宦官被他撑着肩头一借力,转而就见他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去了。
    ……这人到底伤得重不重啊?
    宦官神色复杂地皱了皱眉,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会儿,再一叹,也继续走自己的。
    .
    书房里,孟君淮正继续为兰婧的事翻着名册,外面传来杨恩禄犹犹豫豫的声音:“爷……”
    父子两个一并看去,等了等,才听到杨恩禄续说:“谭昱来了,就是二翁主的那个侍卫。他说……说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孟君淮深吸了口气道。
    房门很快便被推了开来,谭昱进屋后定了定气,俯身下拜。
    “……”孟君淮和阿礼的神色都变得很复杂。
    这衣冠不整的……下|身还好,上身就一件中衣。这般看上去倒真像是有要事,可现下是腊月啊,不冷吗!
    孟君淮正了正色:“有事起来说。”
    “谢殿下。”谭昱复一叩首,想起身却发现使不上力气,他心里稍一慌又沉住,竭力平稳地一字字道:“求殿下别贸然给二翁主定亲,有些事……殿下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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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抬举
    孟君淮蹙了下眉头:“你说。”
    谭昱定了定气:“翁主她……卑职初见她的时候,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孟君淮没有开口,静等下文。
    “最初那时……翁主总有很多顾虑。”谭昱跪在那儿盯着地面,回想起从前不禁笑了一声,“那时她连在我们面前摔碎了只杯子都会紧张。”
    孟君淮点点头:“这一年多来,她的性子是转了不少。”
    “她才刚开心起来……”谭昱蓦地抬了头,与逸亲王的视线一触,他忽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他好像只是想让逸亲王知道,兰婧从前都是不开心的,现下才刚刚好转,如若就此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她或许就会落回以前的境地。
    他想说她至少还有几十年可活,如果一直郁郁寡欢,那会是多么令人绝望的日子……
    可在他与逸亲王对视的一刹那,所有的话都被他生生噎住。他猛然意识到这些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是多么可笑。
    眼前的人是兰婧的父亲,如若他在意这些,根本就不会草草将兰婧嫁给不喜欢的人。眼下闹到这个地步,证明的无非是在他眼里,名声比兰婧更要紧而已。
    孟君淮淡睇着他的沉默,不知道他一下子噎住声是在想什么,等了一等见他仍未继续说,便问了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谭昱怔了怔,苦笑着一喟,“卑职想说殿下既然只是不想翁主与卑职有什么,那何必委屈翁主?把卑职支开就是了。”
    孟君淮眉心一跳:“你在想什么?”
    谭昱被他问得一栗。
    孟君淮起身踱着步子道:“我说要给兰婧寻夫家,你就觉得我会委屈她?那你觉得谁不会让她受委屈,你么?”
    他口中愠意明显,谭昱心绪微慌,忙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只是听翁主说……”
    “她说只要我饶你一命,她愿意回京就嫁人,我知道。”孟君淮冷睇着他,“那是她在意你罢了。你当我会因为你让亲生女儿受委屈,你以为你是谁?”
    “殿下我……”谭昱焦急地想要解释,张了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听逸亲王这样说,他自己都恍惚地怀疑自己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了。
    可是……
    他真的只是担心逸亲王会答应兰婧的那番话,饶他一命然后就把她嫁了。他只是担心会这样。
    “殿下……”谭昱的脸色一分分地发了白,解释的话终究没说出来,他踟蹰了会儿,又一拜,“殿下恕罪。”
    “滚。”孟君淮冷声吐了一个字,转身坐回案前,定睛却见谭昱好似想撑身起来又使不上力气。
    他无甚好脸色地叫人进来扶他起来,谭昱便就此告退,不过片刻,忽闻外面传来一叠声的惊呼:“哎哎哎……快来人!来人搭把手!”
    孟君淮一凛,反应更快些的阿礼先一步冲出门去查看,一眼便见谭昱昏倒在廊下,无知无觉地皱眉咳着,一咳就漫出一口血。
    .
    突如其来的变故传到后宅,玉引想都没想就赶去了兰婧的住处,推门就见兰婧果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带着兰婧一道去孟君淮的书房,当着兰婧的面没说什么,把孟君淮拽到了外间:“他都伤成那样了你怎么还罚他……”
    “我没罚他……!”孟君淮也觉得很头大,解释说,“我一开始就叫他起来了,但他没起,我没意识到他是起不来。”
    玉引:“……”
    她侧首瞧了瞧守在内间窄榻边的兰婧,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又问:“他过来是为什么?是不是为兰婧的事?”
    “是。”孟君淮应话间一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支着额头不吭声。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刻薄,让谭昱急火攻心了?
    他当时听谭昱那样说,心里当真生气,觉着这小子谁啊?在他们父女关系上指手画脚?喝过兰婧做的粥了不起啊……?
    可后来静下神想想,他也明白谭昱这不过是关心则乱。
    谭昱太担心兰婧会受委屈了,只想着赶紧拦住他,所以带着一身伤就来了,来之前大抵并没有想太多。
    再说,他站在为人父的角度自认为绝不能委屈兰婧,但谭昱身为兰婧身边的侍卫,所见的却是他与兰婧相处的时候比与明婧要少得多。
    若这般想,谭昱是对兰婧也上了心。否则但凡他多半分顾虑,都不会拼上触怒他的危险来说这些话了。
    孟君淮觉得心里烦躁得紧,长声一叹:“这孩子……品行倒是不错。”
    品行不错,可无奈摊上了个太低的家世,还命苦又惹了一身伤,弄得他这个亲王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提拔他。若不然,他也乐得看兰婧嫁给他的,三五年内他总是会真心实意地待兰婧好,日子久了就算没有年少时这份情谊了,兰婧身为翁主,他也只能捧着她。
    “我出去走走,你如是没事,多在这儿等一会儿?”孟君淮向玉引道。
    玉引点了点头:“放心吧,我陪着兰婧。”
    而后便有两个多时辰没见到孟君淮的身影。夕阳西下时谭昱醒过来,一看清身处何处就慌了神,再一定睛又看见玉引,更加愕然:“王妃……”
    在旁看书的玉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榻边压音道:“兰婧打从过来就一直哭,我怕她哭坏,支她给你盯着药去了,就在外头。”
    然后在谭昱错愕更深一层的目光中,玉引坐了下来:“你们两个之间……不是兰婧一厢情愿吧?”
    她觉得肯定不是。如果是兰婧一厢情愿,谭昱一身伤还来求见就只能理解为“忠心”——那他这忠心程度都够让文人记上一笔了!
    但谭昱没承认,他默了一会儿说:“王妃多心了,卑职没有过非分之想,翁主是……一贯心善。”
    这话谁信?
    玉引心说你是觉得我没经历过这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吗?
    她心绪复杂地淡笑了一声未予置评,见谭昱气色尚可,便叫了兰婧进来,由着他们说话。
    玉引是觉得不管他们能走到哪一步,现下强压住这份感情都没什么用。倒还不如心平气和地该如何便如何,这样就算过一阵子就要将兰婧嫁与旁人,兰婧心里也能少点遗憾吧。
    但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孟君淮也突然对谭昱照顾了起来……?
    他放话说就让谭昱在书房养着,免得一挪动再伤得更厉害;还将见林家姑娘的事都往后推了,交待说让阿礼这个当长兄的费心多关照些兰婧和谭昱,反正与林家的婚事怎么也不急这两天。
    这么一来,不仅谭昱战战兢兢,一群孩子也被弄得摸不着头脑。
    明婧就一脸好奇地趴到她耳边问她以后是不是要管谭昱叫姐夫来着!
    玉引揽住她轻一拍:“别瞎想,若有那回事,父王母妃自然会主动告诉你的!”
    不是吗……?
    明婧撇撇嘴,觉得母妃在故意瞒她,于是又扭脸跑书房问谭昱去了!
    “谭哥哥,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姐夫?”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正喝药的谭昱忍都没法忍地猛然喷了一口!
    然后他局促不安地擦擦嘴,一脸惊悚地看看站在眼前认真打量他的小姑娘:“翁主,您这话……听谁说的?”
    “我自己猜的呀。”明婧说着还贴心地摸了帕子让他擦嘴用,又耐心解释道,“哥哥们说二姐姐喜欢你,你待二姐姐也特别好,你是不是要娶她?”
    “翁主您别……”谭昱话至一半,余光睃见正走进来的人,气息一下子虚了,“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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