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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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时候是极其容易被感动的动物。
    平日里疏离淡漠的人,忽然会替别人着想了,南瑾瑜有点受宠若惊。
    “没事,反正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了,不若多做些正好当早膳,吃饱了再睡。”
    南瑾瑜摆手,前世当住院医的时候哪有儿时间睡觉啊,急诊人手也经常不足,黑白颠倒是常事。
    “唔,那我去瞧瞧你做的什么。”
    萧琛不再坚持,起身跟着她去了小厨房。
    昨儿早上江阳那股子得意劲儿是因为什么他总算是知道了,当年他们都以为她死了,是以没再追究那些陈年旧事,只是现如今这人没死……
    “好。”
    南瑾瑜揉了揉眼睛,洗手干活。
    她迅速切了橙子柠檬和金桔,将汁儿和果肉挤在琉璃杯中,鲜活的色泽和清香瞬间窜进鼻尖,让炎热的夏日稍微凉快了些。
    “这般吃法倒是新鲜。”
    萧琛睨着桌上透明透亮的琉璃杯,燕京的贵女皆将这琉璃杯当做摆件儿赏玩,唯独这只小狐狸拿来装吃食,若要说奢侈倒也谈不上,只不过比寻常的食物看着养眼得多。
    “这个简单,改日我让绿梢教教夜白,你也能时常吃上。”
    南瑾瑜认真道,手中的活儿却没停,已经开始和面了。
    “那倒不必,说起吃食来,前些日子我遣人去寻了些番椒的种子,准备种在花园里,你需要些什么药材也可以一并列出来。”
    萧琛见她对做菜十分上心,忽然想到了这么件事儿。
    “哦,药材倒是不必,可以种些西域番商带来的香料,做菜都是极好的。”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比如孜然什么的,那可都是好东西呀!
    “嗯,好。”
    萧琛失笑,杵着下巴看她将面皮揉匀分成小块儿,再一一按扁擀成薄皮,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是要包饺子么?”
    “嗯,算是吧。”
    南瑾瑜颔首,她前几日在花园里溜达,摘了几粒成熟的辣椒回来,反正这东西熟透了不摘,过几日一下雨便都落进了土中,着实是浪费。
    “那还有旁的东西是这般做的?”
    萧琛有些无奈,以为她准备随便唬弄下自己。
    燕京居北,气候较干燥,临近的一些县里喜食酸,醋下饺子说来也是较开胃的法子,只是他算不得多爱。
    不过既然这小狐狸大半夜的做了,他也只能好哈吃了,免得这丫头生气下回不愿意再做。
    “对呀!这面皮要擀得比饺子皮儿薄很多,但是和面的时候要掌握好力道,否则太薄一煮就破了。”
    南瑾瑜也不卖关子,将擀好的面皮给他看了看才放回去,没一会儿,便将两人份的混沌皮儿做好了。
    “似乎是这么个理儿。”
    萧琛点点头,疑惑的脸上盯着她素白的手,只见她动作灵活的将馅儿包进去,形状模样的确与饺子不同,好奇道:“这东西叫什么?”
    “抄手。”
    南瑾瑜不再说话,抿着唇将剩下的抄手都包完,全部下锅煮了,才开始做调料。
    “你拿这般多的藤椒,莫不是这抄手是麻的?”
    萧琛看了一眼平日里不太被人们接受的新鲜藤椒,忽然觉得这叫做抄手的东西未必会好吃。
    “是,好不好吃要尝了才知道呀!”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假装没看见他有些崩溃的表情,不一会儿便将配料做好了。
    先前摘了辣椒时她便想着多攒些再做顿像样的菜,如今碰上这家伙想吃,那便都吃了吧。
    “唔……”
    萧琛点点头,单手撑着脑袋看她,似乎饿的狠了。
    “马上就好了。”
    南瑾瑜将沸腾的馄钝锅里加了点儿凉水,拿出搁柜子里的辣椒油,尽数倒进了两个碗中。
    “这不是有么?”
    萧琛撇嘴,这小狐狸哪里找来的番椒?
    “就这么点儿,不够一顿吃的。”
    南瑾无语,将小巧罐子放到桌上,道:“上次你府里那些够装这好几罐。”
    “辣了三日有余。”
    萧琛瞥了她一眼,见南瑾瑜将圆滚滚冒着热气的抄手倒入碗中,又加了点熟白芝麻上去,忽然觉得这个叫抄手的东西大概会超越上次吃的番椒面。
    美食上桌,南瑾瑜递上筷子,兴奋得搓手。
    “可以吃啦!”
    南瑾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唯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或许还有美人?
    有了上回番椒面的经验,萧琛已经迫不及待尝试新的东西,吃的虽然极其斯文,但是速度却惊人的快,没一会儿便吃完了一大碗抄手。
    “还有么?”
    刚吃了两个抄手的南瑾瑜有点懵,点了点头又给他拿了锅中的另一碗,原本是打算留给青衣和绿梢尝尝的,这下只能等下次了,“就这些了,殿下没吃饱吗?”
    “够了。”
    萧琛有些惊讶,不知道这只小狐狸脑子里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他闻所未闻的?
    晚宵夜成了早餐,吃完抄手南瑾瑜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索性趴在桌上打算眯会儿,意识却越来越沉。
    萧琛吃完,瞥见对面的南瑾瑜已经睡着了,简单收拾了下厨房,将人抱回了正房。
    南瑾瑜一觉睡到大晌午。
    睡饱了就是神清气爽,本想着干活的进度也许受了些影响,结果等她去偏房瞧的时候,发现绿梢早已经领着人将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
    “大小姐您醒了,快来瞧瞧咱们弄的这一批货对不对?”
    绿梢乖巧的将南瑾瑜迎进门,邀功的模样看着却十分讨喜。
    南瑾瑜扫了一眼东西,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大家做的不错,开业那日都有赏钱,最近大伙儿都累了,如若身体不适可随时与绿梢告假休息,请大夫的银子也由我来出。”
    “谢大小姐!大小姐心慈!”
    众人露出惊喜的神色,纷纷谢恩。
    毕竟他们本就是南府的家奴,平日里做什么活儿做多少全由主子说了算,像他们这般整日里无需干多少活计,并且有赏钱病了还给看病钱的活计,只怕说出去了都要遭人妒忌的!
    “大家辛苦了这么久,开店之后若是还愿意继续做的,便可以出府去店里专门负责生产,不过会相应地签一些保密契约,不愿做的也可留在府中继续当差,皆是自愿。”
    南瑾瑜颔首,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假。
    曾几何时大部分人也都见风使舵的,但是毕竟法不责众,凡是干活认真不偷懒并且脑子灵活好学的,最终都留下了,只要遵守规则,她向来用人不疑。
    “大小姐……”
    青禾瞧了一眼青莲,怯怯的上前两步。
    “嗯?你有什么问题吗?”
    南瑾瑜见她有话要说,微微笑道。
    这两个丫头聪明又手巧,是以她一开始便挑了她们来做这个活儿,打得便是培养人才的主意。
    “大小姐不嫌弃的话,奴婢与青莲想去店里帮忙,倒不是说留在府里不好,只是我们觉得这样能帮上小姐的忙。”
    青禾的声音很小,虽说她们提了二等丫鬟,但其实整日里也没做什么正经活儿,都在偏殿中了,小姐这般有意教她们学东西,为的便是日后有可靠之人去店中吧?
    “成,那你们姐妹便先定下了,绿梢改日出府你们多跟去瞧瞧,熟悉下环境先。”
    南瑾瑜颔首,心里十分欣慰。
    “是!小姐,可是……”
    “可是什么?”
    南瑾瑜转身欲走,听到青禾欲言又止,回首道。
    “奴婢与青莲都不太识字……若是、若是奴婢能与绿梢姐姐学学,是不是更好些?”
    青禾绞着衣摆,紧张得涨红了脸。
    “噗嗤!”
    南瑾瑜忍不住笑喷了,就绿梢认的那几个字,哪里能教别人?
    “小姐您别生气,奴婢只是想想,若是不行便算了……”
    青禾慌了,以为她看不起她们姐妹这般蠢。
    “绿梢最近太忙了,你们若想认字,可以去问问青衣,她当是个好先生。”
    南瑾瑜拍拍绿梢的肩膀,并没戳穿她认字不多的事儿。
    “青禾、青莲谢过大小姐!”
    姐妹俩儿欣喜万分,大小姐肯让青衣姐姐教她们认字,那便是认可她们干活做事不错,她们在这国公府中受人欺压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国公府中出了那般多人命的消息传出去,瞬间轰动燕京,南琯琯一大早便接了太后懿旨回宫去了,留下朱氏与南锦瑟收拾烂摊子。
    牡丹苑。
    南锦瑟乖巧的立在榻边给朱氏按摩,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就因为她南琯琯的贪念,如今国公府的中馈之权又顺理成章落到了祖母手中,尽管父亲的原话依旧是三房共同掌管中馈,但是库房的钥匙却与大夫人的嫁妆一起交了出去!
    “母亲莫要动气了,每回只要您稍微动气,这头风的老毛病便会犯,说起来御医看过这般多次,竟无人能治么?”
    南锦瑟叹了口气,她日日谨小慎微跟在南琯琯的阴影中活着,事到如今连自己的嫁妆都陪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那些个庸医能治得了什么?”
    朱氏微微睁开眼,见章嬷嬷回来了,便道:“药材取来了么?取回来了赶紧差人熬药。”
    “回夫人的话,方才老奴亲自带人去库房取的药,谁知……管事的说于嬷嬷吩咐了百年以上的老参需得先报备老夫人那头,便想着夫人吃药要紧,这才先取几根几十年的入药,不想库管拿出来的都是婴孩儿手指粗细的小参,根本就是有意克扣不给!”
    宁嬷嬷被朱氏这么一点,只好上前来说了,脸色看上去十分凝重。
    “狗仗人势的东西!小小一个库管都敢与我牡丹苑作对了?”
    朱氏气得摆桌子,因为用力过猛头愈发痛了起来,面露怒色却又无法。
    早些年老夫人掌管中馈之时,虽也对她克扣,但还不至于刻薄至此,如今竟然连她入药的人参都不肯给了,真当她是死人?
    “夫人息怒!老奴再去想想法子吧。”
    言罢,宁嬷嬷想领着人再去试试。
    “算了吧,你拿银子去买些回来,那老东西既然有意克扣,那任你跑几趟都不会给的。”
    朱氏摇头,转头将小库房的钥匙递给宁嬷嬷,面色发沉。
    每回她头风犯了便会痛不欲生,若是没有服药便任由她如何都不能缓解,这些虽说她一直没找到对症的诱因,但是她总觉得与白氏脱不了干系……
    每每想起那个女人她便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死都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阴魂不散的,国公爷对她念念不忘,是以对南瑾宸那个野种也高看一眼,明明已经是个庶子,国公爷却依然有让他接手国公府的意思!
    还有那个南瑾瑜,简直和他们的娘一模一样,是个祸害!
    自打她回到南府之后,就没有片刻安宁日子!
    宁嬷嬷领了银子出府买药,南锦瑟正在发愣不知该如何继续劝朱氏,不想二姨娘来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
    二姨娘一进门,便先看了朱氏的脸色才开口。
    虽说她最近来的没有先前那般勤快,但是小辈的胡话她听听便算了,朱氏在如何失势,在这诺大的国公府中依旧是当家主母,过些年老夫人去了,依然是她说了算的!
    “老毛病。”
    朱氏闭着眼,任由南锦瑟揉着她的太阳穴,却怎么也无法缓解这痛,心里更是烦躁的不想开口说话。
    “夫人这是头风犯了么?药呢?煎好没有啊?”
    二姨娘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听得朱氏直蹙眉,却懒得开口呵斥她,只能将绳子侧过去,背对着二姨娘。
    “姨娘小声些吧,母亲身子不适,宁嬷嬷刚买药去了,或许得晚些时候才能熬好。”
    南锦瑟瞪了二姨娘一眼,想到先前在百花宴上南锦宁踩南瑾瑜之事,便连带着她这个生母一道厌恶起来。
    早些年她还觉得二姨娘衷心耿耿,但是近年来她们母女越发的贪心起来,吃穿用度都快赶上她这个嫡女了,还整日不满足四处招摇,若不是四姨娘是个病秧子,只怕南锦汐早就将她比下去了。
    “买药?府库中的药不够了么?”
    二姨娘露出一脸惊讶来,眼珠子转了几转。
    先前锦宁在百花宴遭了淑妃娘娘的毒打,时候朱氏虽没怎么关心,但是出手倒还是阔绰的,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是以无论锦宁如何告诫自己,她始终觉得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朱氏不会那般对她……
    “府库中再如何吃紧,也不至于会缺一根百年老参,不过是有人刻意为难不想给,母亲这头风发作之时又厉害得紧。”
    南锦瑟蹙着眉解释道,心底却越发厌烦起这对母女来。
    想这几日南锦宁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得乖巧又好学,还特意为老夫人调配起来养胃的花茶,除了南锦绣那个花孔雀惹人厌之外,南锦宁变得也越发的心机深沉起来。
    “这……是老夫命人可以为难么?哼!简直是欺人太甚!”
    二姨娘跺脚,转身便要往外走,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要去找老夫人理论。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南锦瑟冷笑,叫住装模作样的二姨娘,脸上露出娇俏的笑,“锦瑟昨儿夜里没睡好,劳烦姨娘替母亲按摩下头发吧,母亲总说二姨娘是习武出身,对穴位力道有异于常人的见解。”
    “这……”
    二姨娘犹豫了,她是想借口去找国公爷的。
    “锦瑟,墙倒众人推,何必为难人家?”
    朱氏闭着眼,冲南锦瑟摆摆手。
    这么些年她好吃好喝供着二姨娘母女俩,谁知南锦宁背后便摆了琯琯一道!
    百花宴那日若不是因了南锦宁自作聪明设计南瑾瑜拿琯琯下套,南瑾瑜也不会因此出尽风头还捏了琯琯的小辫子!
    “瞧夫人说得这话,三小姐也不必与姨娘这般见外。”
    二姨娘满面笑容走回来,熟练的替朱氏按摩起来,心底的愤怒却一点点攀升。
    哪怕她这些年当牛做马朱氏都从未说过个谢字,如今她的女儿更是变本加厉将自己当做下人看待,真当她是吃素的么?
    “是,二姨娘不见外锦瑟便能安心了,母亲这里劳烦姨娘顾着些,锦瑟去试试旁的法子。”
    南瑾瑜与朱氏交换了个眼神,转身出去了。
    姐姐前脚刚进宫,若是她这个时候去找人传话,姐姐定会不高兴,但是母亲的头风病症却耽搁不得,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宁嬷嬷买药会出什么岔子……
    永宁侯府。
    夜影昨儿领命之后,一大早便取了信笺蹲在季凌风院中,等了大半日终于候到到永宁侯世子回府。
    “永宁侯世子请留步。”
    夜影闪到人面前,将刚进门的季凌风吓了一跳。
    “夜统领这是作甚?白日青天想吓死本世子?”
    季凌风面露不悦,但凡出现在萧琛那个家伙身边的他都不喜欢,尤其是这个来去无影的影子统领。
    “世子玩笑了,我家主子有封信交给世子爷。”
    夜影从怀里取出火漆封筒递过去,也不管季凌风什么反应,塞到他手中便离开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侍卫啊!”
    季凌风摇头,低头一看被手中的火漆封筒吸引了视线。
    自己什么时候与萧琛这般相熟了?七道火漆的加急密信也能这般堂而皇之的递到他手中?
    拆开封筒取出信笺,泛黄的黄纸草上混合了馥郁的香气,那味道……
    沉寂的心像是遇到了回春水般,剧烈跳动起来,季凌风一点点将信笺展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清秀字迹。
    这是一封写给萧琛的信!
    颤抖的手激动的心,渐渐在字里行间变成了震惊哀怨,待看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全然变成了愤怒……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活着!
    不对?这一定是他在做梦,当年自己亲眼看着她死在萧琛怀里,又怎么会突然间便活过来了呢?
    “不可能!决计不可能!”
    季凌风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情景,以及那张到最后都在笑的单纯脸上。
    是了,那般善良又单纯的女子,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因此至今他都对那冷情冷心的家伙没什么好脸,可倘若她没死,那么当年的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是谁在暗中拨动了这命运的棋盘?
    叩叩叩!
    “凌风,你在里面吗?”
    永宁侯夫人立在门外,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季凌风的推断。
    “是!母亲请进。”
    季凌风收拾了桌面,连带着手中那封信一并搁进抽屉。
    永宁侯夫人推门进来,见季凌风面色兴奋,笑道:“世子今日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喜事吗?”
    “不是。”
    季凌风迅速收敛了表情,恢复了往日素雅的笑。
    “噢!既然世子没有喜事,那为娘便给你说点儿开心事儿如何?”
    永宁侯夫人笑道,眼底含着十足的宠溺。
    她子嗣缘薄,这么些年恩宠如山却只得了一儿一女,还是当年故人帮她才顺利得的……
    “母亲请讲。”
    季凌风请侯夫人坐下,又亲自给她沏了茶,怎么看都是个体贴入微的乖巧孩子。
    “方才你父侯说,陛下今日寻他进宫,聊了许多话。”
    永宁侯夫人抿了口茶,说话并不拐弯抹脚。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过这孩子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除了小时候日日跟着的落樱公主之外,他心里头似乎从未对哪家女子多看半眼,更别说欢喜上心了。
    “与儿子有关吗?”
    季凌风见侯夫人着实开心,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只能好生听着。
    “与你无关那母亲何须来你院中?母亲是那般爱嚼舌根的妇人么?”
    永宁侯夫人掐了他胳膊一把,佯怒道。
    “是儿子说错话了,母亲您端庄贤淑向来待人和善,怎会与那长舌妇人相提并论呢?”
    季凌风赶紧找补,心里却是心不在焉的想着抽屉里的那封信。
    那是落樱姐姐啊!母亲口中的落樱公主,她还好好的活着!
    “打小儿就属你嘴甜!有时候母亲真怀疑你与凌霄是不是抱错了,你这般乖巧懂事,她却……”
    永宁侯夫人叹了口气,提到季凌霄便有些无奈。
    “所以,敢问母亲是何喜事呢?”
    季凌风笑着追问,好心情溢于言表。
    “你莫不是已经知道了?”
    永宁侯夫人见他笑得十分开心,有些怀疑他是否从旁的地方得了消息,提前知道了。
    “不知。”
    季凌风摇头,再次收敛了笑意道。
    “陛下问你父侯,是否愿将西南白家收入囊中?”
    永宁侯夫人正色道,先前侯爷与世子在殿前便闹得十分不快,如今好几日过去了,这父子俩儿还是谁也不待见谁。
    “那是喜事啊……”
    季凌风微微一愣便笑了,陛下有意给父侯划分新的势力范围,必然会重用父侯。
    等等!西南白家?
    “自然是喜事啊,不过这事儿你父侯也做不得准,因此先让我转达你一下,具体的事宜还是你们父子相商量更为妥当。”
    永宁侯夫人笑道,心底着实是欢喜的。
    就算瑾瑜那丫头对凌风无心,但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凌风是个好孩子,他们能在一块儿,若是白妹妹地下有知定然也是欢喜的罢。
    “这个……父侯是如何回的陛下?”
    季凌风有些怔然,方才心底的欢喜忽然落了个空。
    “自然是问问你的意思啊!”
    永宁侯夫人以为他还没反应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父侯从未阻止过你做想做的事,这一次也是如此。”
    “可是母亲……”
    季凌风欲言又止,眸光停留在那个抽屉上,半晌道:“我不答应。”
    “你说什么?你不答应?”
    永宁侯夫人蹙眉,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万分不解道。
    相看毁约殿前求娶这种事情都做了,如今陛下有意赐婚,他怎么就不答应了呢?
    “是,此事……一言难尽,不过目前若是愿意给儿宽限些时日,您自然会知道答案。”
    落樱在那封信里虽然没提及她在哪里,但是她说了近日会回来看看故人,萧琛那个薄情郎是命好,能得了落樱公主的心,但如今他移情别恋,他倒要等等看萧琛如何有脸面对恩人!
    “这……你最好别后悔。”
    侯夫人蹙眉,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只能摇头。
    秦王殿下与江阳郡王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如今陛下愿意许给他想息事宁人,他却犹豫了?
    永宁侯夫人一脸郁闷的走了,留下神色怪异的季凌风独自沉默。
    不远处树梢上人影微动,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秦王府。
    夜影完成了任务,便立刻回王府复命,不想主子正在书房中,里头似乎吵得不可开交。
    哐!
    “嘶……”
    听墙角的夜白脖子一缩,心疼又一个陪葬的古董花瓶。
    这百毒书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臭,这一把年纪了不仅没改变还变本加厉。
    “里头怎么了?”
    夜影朝他动了动口型,无声道。
    “吵架呗。”
    夜白耸耸肩,不打算多作解释。
    首领一直不待见南姑娘,对当年的事情也并不知情,如今落樱公主活着的消息刚传回来,他便将对方当做了未来的王府女主人,自己还是守口如瓶的好,免得受罚时被首领牵连了。
    夜影看了他一眼,拉长了那张扑克脸便推门进去,在夜白看来,首领的行为完全是脑子少根筋。
    砰!
    又是一声巨响,推门进来的夜影及时闪身,避开了头破血流的悲惨下场。
    “影小子你来得正好,快替老头子劝劝你家主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百毒书生边扔古董边吐槽,任他吹胡子瞪眼摔东西威逼利诱,萧琛这小子就是不肯服软,命都不要了,还谈何将来?
    “主子您这是……”
    夜影瞥了一眼萧琛,镇定自若走上前,道:“您吩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永宁侯世子没有当场拒绝,但是他犹豫了。”
    “只是犹豫?”
    萧琛挑了下眉,面上浮出出几分冷意,苍白的脸上呈现出细密的血线,乍一看像是重了傀儡术般,被金线穿了满身。
    “主子您的脸……”
    夜影瞪大眼几乎惊叫出声,却被萧琛打断,“无碍。”
    这里头已经有一个大喊大叫要死要活的老家伙了,他不想亲自动手将人扔出去。
    “哼!影小子你这眼神儿怕是不大好了,老朽都提醒你大半天了,你这才瞧见么?你家主子这一心作死的做法儿老头子我是闻所未闻,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百毒书生气得原地转圈圈,满桌摊开的奇奇怪怪的工具与药品,看的夜影头皮发麻。
    百毒这老头儿脾气确实差了些,可是他这么多年也没这般跳脚过,看主子这模样是蛊毒又发作了……
    “主子这是因了北境雪灵芝更换造成的蛊毒抑制不住么?前些天夜白还传信说药引子有效呢,怎的这才几日便不行了么?不若属下这就去国公府把南姑娘抓过来,趁着百毒书生在将解药给您炼了?”
    夜影正色道,说出来的话险些将外头听墙角的众人笑晕过去。
    “你找死么?”
    萧琛睨了他一眼,幽凉的眸子略有几分变色。
    “呃……”
    墨黑的瞳仁与眼白之间的染成了浅淡的黑银色,看得夜影大惊失色。
    “哼!你主子若是同意,老朽会这般生气吗?啊?明明这蛊毒已经发作过这么多次了,如今他、他、他……”
    百毒书生气得直锤胸口,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噬心蛊乃是南疆最为狠辣的万蛊之王,它天性残忍吞噬一切毒物,中蛊之人若是动情,便会催动休眠的蛊物生长,直至被吞噬剩下一句躯壳。
    早些年他救秦王性命的时候也无太大把握,毕竟他善用毒,以毒攻毒短期可控,日子久了便要出问题,就算这小子能耐再大,也抵不过这顺应天命的蛊毒。
    “为何不可?主子当初将人带回来不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么?这会儿怎的就不行了么?是怕国公府反目为敌么?那属下夜里去将人打晕偷回来,保管神不知鬼不觉的……”
    夜影急了,他的策略还未说完,便被百毒书生打断了。
    “白痴!”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瞧着他,似乎火气更大了。
    “啊?”
    夜影一脸懵,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哪里不对,扑克脸拉得更长了。
    “哎……罢了罢了,你自个儿的命自个儿说了算,老朽我年纪大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喽!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秦王殿下命都不要,改日见见吧。”
    百毒书生摇头,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这小子说不行便是不行,这性子真是比他那个娘还倔上三分!
    “嗯,有机会让她见见您。”
    萧琛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百毒书生的要求。
    反正他们迟早会见面,不若早些认识了,免得那丫头日后被吓到。
    “这是……什么情况?”
    夜影彻底傻眼了,瞧着这情形是主子不肯拿南姑娘入药么?居然还要将她介绍与百毒书生?
    为何啊?
    “呆小子!难怪你这沐浴脑袋找不到媳妇儿。”
    百毒书生敲了他头一棍,收拾东西走人了。
    萧琛倚在榻上,脸上的血线已经退了八成,眼眸也渐渐转为正常,“无事便下去吧。”
    “是!”
    夜影一凛,行礼离开。
    无论主子留着她性命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是他们做下属的可以质疑的,他只需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便是。
    夜白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瞥见夜影一脸郁闷的模样,笑盈盈道:“首领去喝酒么?听说香满楼新到了些好酒,不若去瞧瞧?”
    “不去!”
    夜影瞥他一眼,这小子混酒喝倒是在行,随时随地都能诓他花银子。
    “那首领不想知道主子为何那般生气吗?”
    夜白拿出杀手锏,对付首领还是得直来直去,否则这榆木脑袋真的永远都不会开窍。
    “……”
    夜影睨他一眼,无语道:“走吧,正好发了月俸。”
    永宁街,香满楼。
    托了绿梢的福,南瑾瑜下午偷了个闲,是以专程领着青禾青莲去店里认认人。
    店中的装潢事宜进行得井然有序,柳青青做事极其有条理,每一笔账目也都写的清清楚楚,无需南瑾瑜再多操心。
    交代完店中事宜,南瑾瑜请柳青青去吃顿饭,毕竟先前没能好好认识下,这会儿熟悉了吃顿饭也是自然的事儿,菜刚上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二位爷楼上请,您看着天字号的包间是最好的……”
    “不需要!雅座就可。”
    夜影打断掌柜的话,指了指包间外面大堂的位置。
    “是是是!二位请上座!”
    店小二将人引过去,心里直犯嘀咕,这二位瞧着也不像是没钱的主儿,怎地这般抠搜呢?
    别人请客,夜白倒也不挑剔,点了许多平日里想吃却舍不得花钱的菜式,又点了最好的酒,才笑嘻嘻合上菜单。
    “说吧,原因。”
    夜影快言快语,的确对这事儿不明所以。
    “这原因嘛……很简单!就一个字,首领猜猜看?”
    夜白故意卖关子,夜影明明也二十出头的人了,至今别说娶妻生子,连花楼都没见他进去过,许多人以为他对主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唯独他知道,这小子只是缺根筋。
    “你想死么?”
    夜影眯眼,扑克脸上溢出几分威胁之意。
    “哎哎!不行动手的啊,这桌酒钱不便宜,浪费了那多没意思啊……”
    夜白不慌不忙护着酒坛子,顺便将薄荷牛肉卷端到面前来,下手抓了一块儿先吃上了。
    “你月俸不少都花到哪儿去了?总是蹭吃蹭喝的,好意思么?”
    夜影无奈,但倒也没真的动手。
    “我拖家带口的哪儿能跟首领比啊?再说了,日后娶妻生崽儿花的银子多着呢!我讲银子存了,每月就留一两,哪儿能够吃?”
    夜白无奈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的模样。
    包间里。
    听了半天墙角的绿梢震惊的转过脸,却见青衣同样震惊的脸,骂了句“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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