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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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萧疏反问他。
    这时一阵雷声落下。
    屋外有了其他的声响。
    没有理会萧疏的问话,陈生侧耳去听,先是听到了急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关上门的声音。然后跟在沈云身边的那个侍从用洪亮的一声叫醒了院里所有的下人,把他们赶了出去。
    陈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抱着镜子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木门上。
    凑巧的是,在陈生靠近木门的同时,面前的门被人打开,那俊俏的侍从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病气的陈生,说:“侯爷说了,你最好留在房里别出来。”
    陈生一脸茫然,只知道自己不用与沈云院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出去。但见侍从的态度他还是有些烦躁,于是举起了镜子,关上了门。
    等到侍从离去,站在门前的陈生又问萧疏:“你想不想看看?”
    萧疏睁着一只眼,额首示意。
    陈生见此一笑,小心地带着镜子爬到前窗的榻上,将窗户开了一条缝,悄悄地瞧着院中都发生了什么。
    侍从守着院门,等过了片刻,院门一动,暗处出现一个人影。
    狐裘下方沾染了血污,弄脏了那抹纯白。
    雨日里,狐裘下的衣摆摇曳,在地砖上拖拽出的水痕像是陈生梦中被染黑的白衣。
    难得狼狈的沈云面色平和,他从暗处走来,手上抓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虽是穿戴普通,但气质出众,一看就是高门大户才能养出的人物。
    那是个女人,女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她的五官端庄,气质高雅,穿着单薄的衣物,腹部有血不断流出。
    她看起来痛极了,血水混合着雨水,在石板上留下刺目的一笔,染红了沈云的外披。
    等来到院中,沈云将女人一扔,笑道:“你猜猜,他会不会来救你?”
    女人咬着牙,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人愤恨地瞪着沈云,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沈云。
    此刻冬雨不停,沈云也不嫌冷,只坐在台阶上,姿态随意,幽幽道:“三年前我以为我杀绝了,可是月婆审查,说还有两只活着,我为了找到这两只可谓是煞费苦心。那时我还在想,这两只为何找得这么难,原来是你在阻拦。”
    萧疏看到这一幕微微皱起眉。他盯着雨幕中的女人,又看了一眼沈云,接着看了看陈生,像是想通了什么。
    沈云伸出一只手,用手掌将被雨打湿的黑发往后推去。等露出那双含笑的眼睛,他说:“你这能卜会算的金腰燕不妨给自己算算,算算你那被咒术控制的夫郎,会不会明知危险也要救你?”
    女人听到这里紧闭着双目,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杀了我吧!”
    “那多无趣。”沈云吩咐侍从:“接下来你不用跟着我,看好她。”
    侍从应了一声,拉着那个女人往西侧走去。
    抓到女人的沈云则是心情很好,笑容与往常并不相同,多了几分轻狂的爽朗。而在起身回房之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往陈生这边看了一眼。
    陈生没有移开,沉稳的当着沈云的面,关上了那扇推开的窗。
    沈云这次回来之后心情很好,这点从他半夜喝上酒可以看出。
    陈生知道他喝酒也是偶然,因为这醉汉喝完酒后跑到了他的房间,拖着他,把他抓了起来。
    老实说,沈云身上的酒味并不难闻。陈生呆呆地看着沈云,慢慢歪过头,似乎不知沈云为何把自己拉起来。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陈生微微张开嘴,呼了一声,乏得很。
    眼尾如同萧疏一样泛着粉意,喝醉的男人不管不顾,只知缠人。
    陈生凝神,此刻沈云那双柔亮的黑眸里像是装了他方才所喝的酒,里面溢出醉人的风情,看谁都是含情脉脉,无端多情。
    而沈云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平日里看着清瘦无害,瞧着不是身强体壮之人。也因他的外表,陈生一度以为对方斯文清隽,不是爆发力很高的类型。可此刻紧紧拉着自己的沈云穿着单薄,身体结实,手臂白皙有力,紧绷的肌肉藏着强悍的爆发力,一改陈生往日对沈云的认知。
    沈云见陈生醒来,把陈生拉到他的房间,举起酒杯送到陈生的嘴边。
    陈生视线从上到下,那双褐眸移到沈云的手上,犹豫片刻,试探性地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口。
    红艳的舌尖在银杯上一闪而过,随后是皱起的眉。
    沈云盯着陈生,眼神与往日不太一样。
    陈生一脸不喜的推开沈云的手。他仰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云,有些埋怨沈云给他喝了难喝的东西。
    沈云没有强求他饮酒,见他不饮,沈云也不避讳,直接举起递给陈生的酒杯一饮而尽。
    等喝了这杯,沈云拿着酒杯在陈生的身边转了两圈,将头靠在陈生的肩膀上,低声说:“我今天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生没有什么反应,沈云却不介意,只道:“我抓住了一只燕子,之后会有两条漏网之鱼跟过来。”
    陈生不懂这事的重要性,只觉得沈云要是与他说话他不理,这笑眯眯的男人必然又要生事,所以他在心里想了一下怎么说比较好。
    他想——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可是张开嘴,说出口的话却是:“哦。”
    沈云了解他,也并未要求他反应热烈,说完这句又道:“你知道齐鹤山吗?”
    陈生听说过,但一时没有想起那是什么地方。
    沈云看出他的困惑,于是坐在他的身侧,掐着他的脸让他转过来,亲昵的与他说:“据传,那里住着金羽天尊的随从,其中有一支是金羽战前的开路官,是金羽的左膀右臂,末夭天尊三女的后代——金腰燕。”
    陈生听到金燕时并没有反应,可听到末夭时他轻抬眼帘。
    不知怎么回事,脑海中竟是出现了一个穿着彩衣,主体是红色的身影。
    随后陈生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
    沈云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他往前,额头贴向陈生的额头,眼带笑意道:“末夭是雉鸡,拥有一双奇特的眼睛,他可以看到过去今后,虽是并不完整,但这个能力在天尊中也算是超凡。”
    他的声音清朗,明明很好听,却惹得陈生很厌烦。
    “只可惜后期金羽身边无人可用,末夭为保金羽,生下了几个孩子,意外发现三女可以继承他的眼睛,于是他挖出眼睛送给三女,这样一来,遇事他可以离开为金羽而战,不用担心身死后金羽失去他眼睛的助力。而后,每当开战,金燕都会先探路,推算将来之事,供金羽避开危险。”
    “只可惜后来末夭死了,金燕之眼受损,一代一代传下来力量大不如从前。”沈云说到这里笑容灿烂:“可即便如此,这金燕后代也将我耍的团团转。”
    他说到这里忽然拍桌大笑,可陈生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也觉得他讲的故事好似有些怪异的地方。
    沈云一个小侯爷,为何能找到金燕后代?
    这金燕后代又为何要耍沈云?
    陈生不懂,于是大着胆子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指,想要得到具体的信息。
    将脸埋在臂弯只露出一双眼睛,沈云弯起没有笑意的眼睛盯着陈生,然后勾了一下陈生拉着自己的手指,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一面。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他突然的把陈生拉过来,又突然的放走陈生。
    他还真是个怪人。
    陈生在心里骂一句,转身来到门前的时候,陈生脚步顿了一下,瞧见了一旁沈云被雨水和血水弄脏的狐裘。
    那狐裘上的光泽非同寻常,与陈生以往看到的毛皮都不一样。
    沈云见他盯着狐裘,慢悠悠地说道:“喜欢吗?喜欢可以送给你。”
    陈生摇了摇头。
    沈云侧目,语气怪异:“你确定?这狐裘世间难寻第二件。”
    陈生还是摇了摇头。
    见他不收,沈云也不难为他,只叫他回去。
    离开沈云的房间后,陈生站在廊下,望着树上的冰挂想了许久,小心地折下了一枝。之后他原路返回,再次来到沈云的房屋。屋内的沈云靠坐在木椅上,仰着头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去。
    屋子里酒香弥漫,陈生想,沈云一定察觉到他又走了回来,只是沈云并未给出反应。有的时候沈云就像是萧疏一样,他们都是将冷漠刻在骨子里的人。而萧疏的淡漠是冷淡高雅,沈云的淡漠则与萧疏不同。
    他总是一副温柔的样子,看似是用那双温柔的眼接受世间风景,其实不管看向何处,那双眼里都没有映入周围的景象,也没有一丝温度。
    其实沈云与萧疏一样,他们过于冷情,眼里甚至没有自己。
    等来到沈云的身边,陈生抬起手,将握过树枝的手轻轻贴在沈云的脸上。
    感受到脸上因酒气而起的热度被冰冷的掌心压下,沈云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慵懒地问:“干什么?”
    陈生张开嘴,像是不知怎么说,吞吞吐吐许久:“你脸、红。”
    “嗯,”沈云拉过他的手,又问:“那又如何?”
    陈生卷着舌头,说:“热!”
    他说出热的时候又急又快,发出的音很好笑,但能听得出来,他是在担心沈云,让人无法与他生气。
    许是被这样的陈生安抚到,沈云身上的戾气散去,盯着陈生通红的手,说:“怎么弄得?”
    陈生说:“外边,下了雨,落在院里,冷得很,摸摸树枝、就凉了。”
    沈云道:“知道冷就不要乱摸乱碰,回去吧。”
    陈生不动。
    “你不走难道要留下来?”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陈生离开。沈云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诧异的问道。
    陈生摇了摇头,不安的拉住沈云的手,说:“外边,滑,怕摔。”
    陈生这是叫沈云送他回去。
    沈云这才想起,方才陈生确实不敢动,是他把人连拖带拽拉过来的。
    许是脸上的燥热曾被寒意压下,沈云不像之前那般捉摸不透,不好接近。此刻听到陈生的话,他抬手指向窗旁的那张美人榻,说:“去那里歇着。”
    陈生皱了皱眉,看他没有送的意思,最后不情不愿地爬上了那张美人榻。
    窗外的冷风在这一刻停下,躺在房间里的人虽是闭着眼睛但并无睡意。
    同样的,那坐在桌子旁的人也没有睡意。
    一夜未眠,次日一早,陈生裹着被子来到沈云的身边,将那头乱发送到沈云的面前,叫沈云给他梳头。
    沈云没有动,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房中。
    陈生有些失望,但沈云走后却有下人送了饭过来,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陈生在沈云的房间里吃完饭,等下人收走了碗筷,陈生把自己的红色头绳放在了沈云的书桌前。
    接着这一日陈生都躺在屋里,观察四周。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今日的天阴沉的比昨日还要吓人,瞧着似乎有一场大雨。
    坐在窗前的陈生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抱着镜子,“萧疏?”
    萧疏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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