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韶华 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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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宫中,伴着暑热,顾鸾的月份也渐渐大了。楚稷下旨到行宫避暑,几个小孩子在行宫里撒欢之余倒也不忘来看看她。
    这几个孩子里,还是年纪最长的b颖最为懂事。每每来清心苑看她,总要奶声奶气地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亦或专门带些好吃的过来,认认真真告诉她:“这个好吃,佳母妃吃。”
    三个男孩则是好奇比关心更多。永昕和永昀自不必提,每天蹦蹦跳跳地盼着母妃给他们再添个弟弟,永昌则总是盯着她的肚子看,五次三番地问她:“现在能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吗?”“这次是一个还是两个呀?”
    顾鸾答说都不知道,永昌就去跟姐姐打起了赌。他们原还想拉永昕永昀一起下注,无奈小他们一岁多的两个小屁孩听了半天也不懂他们的意思,哥哥姐姐只好放弃。
    又过了两日,顾鸾却听说楚稷跟太后也赌起来了。
    楚稷说:“母后觉得皇子太少,盼着再添皇子,还盼着是两个。”
    顾鸾问:“那你呢?”
    他说:“我赌是女儿,一个就好。”
    她又问:“赌注呢?”
    “黄金百两。”他道,“输了我自己赔,赢了咱们五五分,好吧?”
    顾鸾抿笑,扫一眼殿中四处林立的宫人:“见者有份儿。咱们各拿四成,余下两成让御前与纯熙宫的宫人们分了,怎么样?”
    “行啊。”楚稷欣然应允,殿中顿时一片喜气盈盈的谢恩声。顾鸾抚着小腹:“听见没有?爹娘还有一众宫人可都发财致富了,你要争气啊!”
    如此这般,在宫中众人各不相同的期盼里,顾鸾在七月末时终于发动了。
    彼时恰是清晨,众人几乎都是一起床就听到了消息,便不约而同地向清心苑聚了过来。太后这回也亲自到了,跟宫人笑说:“去告诉贵妃,若让哀家赢了钱,哀家分她一百两。”
    “……诺。”出来迎驾的宦官摒着笑进去禀话,心下却想那太后娘娘您怕是要输了――按着皇上先前许的诺算,若是他赢了,贵妃能得二百两呢!
    “太后娘娘万安。”皇后也迎上来,含着得体的笑容扶住太后,“贵妃妹妹胎像素来安稳,皇上也陪在里头,想是不会有事的,太后娘娘先去厢房稍歇吧。”
    “好。”太后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就与皇后一道去了厢房。婆媳二人一并在茶榻上落座,燕歌亲自奉了上好的茶来,太后就安然品起了茶。
    短短的片刻里,倒是皇后往外看了好几回。
    太后有所察觉,就衔起笑:“劝哀家安心,你倒心神不宁起来。”
    “……太后娘娘见笑了。”皇后讪讪地转回视线,强定住心神。
    太后又道:“放心吧,贵妃这不是头抬,胎像又好,必会平安的。”
    皇后低着头,轻轻地应了声“是”。
    她自知贵妃胎像好,亦知她十之八九不会出事,却也正是因此才心神不宁。
    私心里,她盼着贵妃能出点事。为了她的后位,也为了永昌的前程。
    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她的两个孩子也很得皇上欢心。永昌又年纪还小,尚不知要在两个庶弟面前立起嫡长兄的威严,她怕这样下去宫里会渐渐没了他们母子的容身之所。
    而太后,却还盼着贵妃能再添一两个皇子。
    皇后一想这些就满心烦乱,她不懂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她身为正宫,打理宫务、照料嫔妃、母仪天下,太后与皇帝、乃至宫中众人却都不在意她的心思,一个个都看那一味霸占着皇帝的宠妃更顺眼。
    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听若云的话。
    若云早几个月就给她出过主意,说她既然忌惮贵妃,不如借此机会一举除之。
    若云说,有孕之人是最容易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如有上好的滋补之物接连不断地赐过去,贵妃十之八九就会胎大难生。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让谁听了都只能说中宫贤德。
    可她没肯,只因她狠不下心去动手杀人。
    但若她那时那么干了,此时此刻或许就不必这样心焦了。
    殿中,顾鸾听着产婆的话,一声声地深呼吸,手紧攥着楚稷的衣袖却顾不上理他。
    生孩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生永昕永昀的时候她慌得不知该怎么办,现下却已轻车熟路了。
    所以她不想分神,只想全神贯注地赶紧把孩子生下来了事。
    楚稷亦没有上次那样慌张,在旁边有条不紊地哄她鼓励她,后来还注意到将顾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晾在一旁并不合适,扭头看了眼就想让开:“夫人……”
    顾夫人含着笑摇摇头:“皇上陪着阿鸾吧,臣妇年纪大了,晕血。”
    顾鸾差点没绷住笑一声。
    什么晕血,母亲这谎说得一点也不讲究。
    深呼吸,顾鸾忍住笑劲儿,继续跟着产婆的话用力,在一阵阵搐痛中一直熬到晌午,终于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生下来了!”几名产婆都抹了冷汗,“生下来了!”
    一直伏在床边的楚稷蓦地窜起来,趔趄着奔过去几步,探头望了眼孩子,一蹦三尺高。
    “赢了!”顾鸾听到他喊。
    这回她实在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得腹中骤痛,登时眼泪横流。
    “阿鸾……”楚稷见状几步杀回床边,忽而又想起什么,急问乳母,“没了吧?”
    “没有了没有了……”乳母忙道。
    楚稷松气,在她耳际一吻:“有女儿了,这回可不必再羡慕贤嫔了。”
    “嗯。”顾鸾抹着泪点点头,又听楚稷耀武扬威般地吩咐宫人:“快去禀太后,百两黄金,不准赊账!”
    “……”顾鸾绷不住又笑了,一笑肚子又痛,浑身的骨节也跟着痛。眼泪再度淌出来,她伸手捶楚稷,“你住口,不许逗我了!”
    “好好好,不逗你。”楚稷哑笑,手掌轻抚在她额上,“你好好歇一歇,再想想女儿的名字,我带她见见哥哥姐姐们去。”
    顾鸾闭上眼,闻言皱眉:“名字你想。”
    “我想也行!”他满口答应,这就抱起了孩子,大步流星地往外去。
    厢房中,宫人禀说二公主平安降生时,皇后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太后的目光从她面上一扫而过,没说什么。又闻宫人帮皇帝讨账,嗤声笑了:“哀家还能欠他的?让张俊带人取去!”说着她便起身,“哀家去看看贵妃和公主。”
    皇后忙也离席,扶着她一同去殿中。
    入了侧殿,皇后就见皇帝亲手抱着新生下来的女儿给围在身边的几个孩子看。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情景看得她心中莫名发酸,好在孩子们很快注意到了她们,先后回过身来见礼:“皇祖母安!母后安!”
    楚稷温声站起来,颔首:“母后。”
    “快让哀家看看。”太后笑吟吟地上前,边将孩子接过来边说,“女儿也好,定能跟贵妃一样贴心。”
    .
    寝殿里,顾鸾用了顿药膳后虽恢复了些气力,却还是很快就睡得天昏地暗。
    约莫傍晚时分,她醒了一次。勉强睁了睁眼,看到楚稷就在身边,怀里抱着孩子,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只看了这么一眼,她就困得又睡了过去。直至入夜时分,她再度醒来,窗外黑漆漆的,周遭灯火亮着,这回她看到他趴在茶榻上,孩子放在他面前,他还是那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迷迷瞪瞪地又坠入梦乡,最终睡足醒来时已是次日天明。
    顾鸾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他抱着孩子在殿里踱来踱去。
    她想起之前两次醒来看到的画面,怔了怔:“楚稷,你睡了吗?”
    “睡了啊。”他回头看她一眼,含笑走到床边坐下,兴致勃勃地问她,“你说日后给她招驸马,是文官好还是武将好?”
    顾鸾:“……”
    她补个觉的工夫,他都已经琢磨到女儿成婚的问题了吗?
    她深吸气,认认真真提醒他:“她降生还不满一天。”
    楚稷清俊的面容僵了一下,哑笑两声:“改日再说也行哈。”
    顾鸾伸手把孩子抱过来:“名字你可想了?”
    “想了。”楚稷点头,“霁颖怎么样?”
    “哪个霁?”
    “夜雪初霁的霁。”他笑,“大名与我同音,小字就叫小鸾。”
    顾鸾一怔,凝神想想:“小字不妨事,但这大名,礼部恐怕……”
    楚稷啧声:“我女儿叫什么关礼部什么事,没直接用社稷的稷已很给他们面子了。”
    顾鸾闻之不再多言,只等孩子满月时下旨定名。
    “小鸾”这小字则直接在清心苑流传起来,碰巧皇长子今年年满四岁,已正式开始读书,永昕永昀总跟着他玩,便也零零散散地认了几个字。
    比如只有三笔的“小”,再比如“鸾”字去掉一半的“鸟”。
    “小鸟!”
    永昕永昀执拗地这样叫了好几天,终是逼得楚稷没办法,把他们按在书案前认起了母亲和妹妹的名字。
    第95章 将明(不论你在担心什么,都不会...)
    屈指数算, 宫中已有三年多没添过孩子,霁颖的满月与百日便都办得格外热闹。
    纯熙宫上下都得了不少的赏,朝中众臣亦有赏赐。喜讯飘开, 就连正班师回朝的使节们也得了些彩头, 皇帝命人以黄金制了方孔钱数枚赐下,以求君臣同乐。
    这方孔钱若是铜制, 就是民间常用的铜钱, 以黄金制却成了天家独有的赏赐。这样的赏赐也不常有,上回见到这东西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
    于是朝臣们但凡得到此物, 人人都愿意拿它求个吉利。有些小官只得了一枚,就在家中供奉起来,有些重臣所得不少,便与子孙们分下去, 制成护身符, 随身佩戴。
    南边的驿馆之中, 十数个随行的小吏官职并不高, 方孔钱自是都只有一个,人人都把这东西当宝贝似的捧在手中左看右看。杨青将它托在手心中也看了会儿,把手一攥,就往驿馆二楼的房间走去。
    驿馆二楼最宽敞的那间房正是维那穆的小公主可可丽的住处, 杨青叩了叩门, 开门的是公主的乳母。看见他, 乳母心虚地避开视线,脸色并不好看。
    杨青的脸色也不好看,生硬地问她:“殿下呢?”
    乳母不吭声, 身子让开,请他进去。
    杨青步入内室, 坐在窗边的小女孩望了他一眼,就跑过来:“青哥哥!”可可丽仰起脸,杨青蹲身:“给你个好东西。”
    说着手掌摊开,金光璀璨的方孔钱看得可可丽一愣。
    杨青用维那穆语告诉她:“这是皇上赏的,因为贵妃娘娘刚生了小公主,你拿去当项坠戴着玩吧。等进了宫,你应该也会见到皇上,他看你戴着这个会高兴的。”
    可可丽点点头,杨青侧首,视线望向她的乳母,脸色就又冷了:“照我说的做,别再吓唬她了。”
    “……好,好的。”乳母唯唯诺诺地应下。
    杨青没再在房里多留,摸摸可可丽的额头就走了。乳母对他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地将他送到门口,杨青看她心惊肉跳的样子,心里除了无奈还有些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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