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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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话!
    谢云苔往外走着,假装没听到,心里气得想打人。
    他的声音在背后继续:“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啊!”
    可真是捉弄人上瘾呢。谢云苔气结,仍作未闻,去侧边的茶间给他沏新茶去了。新茶换来,两个人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切皆像没发生过,他料理他的政事,她在旁边发她的呆。
    晚上,苏衔照例要抱着她睡觉。谢云苔今天被他捉弄了太多次,心里不情愿,却敢怒不敢言。
    临近天明时,她在半梦半醒间觉得头发又被人动来动去,猛地惊醒,定睛就见苏衔趴在旁边,饶有兴味地又把她的长发往床柱上系。她一眼看出他系得比昨天更多,也就是被搞得毛躁躁、不得不剪掉的也更多。于是委屈忽然涌起,她眼眶一红,哽咽着去拽:“公子别弄了!”
    总折腾她干什么!
    苏衔瞬间停手,挑眉,淡看着她哭唧唧地坐起来,尚未系住的头发瞬间散开,立刻被她捧在手里。
    谢云苔边抹眼泪边看头发,将心一横,觉得就算危险也要说个明白:“公子不许再动奴婢的头发了!”
    苏衔低一低眼:“好。”
    “……”泪汪汪地看一看他,她又说,“奴婢会不高兴的!”
    他微微颔首:“我错了。”
    谢云苔:“……”
    认错态度太好,她一下没了脾气。又摸一把眼泪,她看看他,板着张脸躺回去,背对着他作为近一步抗议。
    过不多时,他凑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声音带着点笑:“别生气哈,是我不对。”
    她没回应,他又说:“你看,你跟我发个火也不会怎么样嘛。”
    “?”谢云苔锁着眉,翻过来一些,打量他,“公子什么意思?”
    迎上的又是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孔。嬉皮笑脸中隐含两分认真,他在她的泪珠上一啜:“你天天一副逆来顺受的小模样,我怎么娶你啊?”
    “……公子当真的?”她终于问出来。
    苏衔反问:“终身大事,能开玩笑?”
    之后好几息之间,他们四目相对。她怔怔不语,他坦坦荡荡。
    她实在不知该给他点什么反应,终是一翻身,蒙进被子:“胡闹!”
    “嘿。”他的笑音在被子外响起,接着,她身上被拍了拍,“睡吧。我去上朝了。”他的声音听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谢云苔闷在被子里,心里一阵阵地慌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她本来觉得他在戏弄他,现下看着愈发不像。可他若是认真的,她更不知该怎么办了。
    嫁给他?她想都没想过。她此前一直在想的是要给自己赎身,骨子里她又有几分随遇而安,觉得若实在赎不了便也罢了。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怎么过都是过。给他当通房的日子习惯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但现在,他想娶她,明媒正娶当丞相夫人那种?
    她毫无准备呀。
    不远处的另一方院中,嬷嬷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去叫苏婧。苏婧一下子睁开眼睛,哈欠连天地坐起来。
    “真要这么早?”嬷嬷有点心疼,摸摸她的额头,“天还没亮呢,多睡一会儿吧。我看谢姑娘也还没起呢。”
    但苏婧摇头:“没关系的。”
    说罢她就乖乖地更衣穿鞋,又认认真真地梳洗妥当,顾不上吃一口东西就出了房门,去父亲的院子里。
    不长不短的一段路,苏婧把母亲从前跟她说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
    那时她还很小,许多事情都已印象模糊,会记得这些,实在是母亲与她说了太多遍。
    那时母亲已经病得很重,日复一日地与她念叨这些,让她一定要牢牢记住,说记住能保命。
    母亲说,苏家是大户人家,规矩森严。母亲说父亲还没有娶妻,但若来日娶了妻,就是她的嫡母。她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好认嫡母当娘,每日一早要去向嫡母问安,不可以让嫡母多等。这样若嫡母仁慈,她就可以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若嫡母再疼她一点,来日或许便也能费心为她寻个好夫家。
    “娘照顾不了你多久了,你要记得这些,保护好自己。”母亲跟她这样说。
    苏婧很听话,十分认真地把这些都记住了。而且她很聪明,知道如何举一反三——被接进苏府之处她没见到父亲,更没见过什么嫡母,被寄养在叔婶那里。那时日子虽然过得暗无天日,但她还是因为这些话,尽量让叔婶满意一点。
    后来“父亲”突然冒了出来,又对她很好,她很开心。姑姑对她也好,她慢慢地不再担忧一些事情。
    但昨天,爹让她改口管姑姑叫娘,她就又想起了这些话。她觉得要一早起来去像姑姑问安好奇怪哦,因为爹和姑姑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可是转念又觉得,娘说得该是对的吧!
    小孩子对母亲天然的信任让她最终觉得还是要听母亲的话,便让嬷嬷早一点叫她起床,不要让姑姑多等她。
    在她进屋的时候,谢云苔也起来了。苏衔的话搅得她睡不着,躺也躺不住。
    听闻苏婧来了,她赶紧招呼人进来,问她:“找你爹吗?爹去上朝了哦。”
    却见苏婧摇摇头,望着她声音软软地说:“我来向娘问安!”
    谢云苔:“……”
    “这也是你爹教的?”她问着,心里已有点恼了苏衔——连着小孩子一起折腾做什么!
    苏婧又摇头:“我娘教的。”顿声,好似怕她误会,跟着解释,“之前的娘。”
    谢云苔一怔,秀眉蹙起。一想便知这样的教导从何而来,她蹲身朝苏婧伸出双手:“来。”
    苏婧听话地走近,她把她抱起来,坐到床边去:“乖啊,不论你以后管我叫什么,都不必来做这种事的。你好好睡觉,不然长不高的哦!”
    “啊?”苏婧一讶,满目茫然,“会长不高?”
    娘没跟她提过这种事情!
    “是呀!”谢云苔一本正经地吓唬人,“会长不高,头发也会枯枯黄黄,就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啦!”
    这话很有效的把苏婧吓住了。踌躇了半晌,苏婧犹犹豫豫地问她:“那我……我以后不来啦?”
    “嗯,你多睡一会儿就好。”谢云苔趁机在她脸上一亲。小姑娘软软的,好可爱啊!
    刚亲完,苏婧就撑不住打了个哈欠。谢云苔索性把她直接放到苏衔床上:“再睡会儿吧,姑姑陪你。”
    “好——”苏婧睡眼惺忪地点头,躺到枕头上,很快神情一松就睡了过去。谢云苔给她掖一掖被子,心里一阵酸楚。
    这孩子命太苦,生母的身份注定被人瞧不起,生父又是那么个浪荡子弟。要不是苏衔把她接过来,她这辈子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
    苏衔是真的做了件善事。而且接过来之后,苏衔也着实在把人当女儿宠着。
    ……谢云苔忽而脸色发沉。总这样鬼使神差地想苏衔的好处,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是个好事。
    不过她等到苏衔回来,她还是打算将此事同他说说。苏婧还这么小,揣着这些战战兢兢的心事总归不行呀!不论日后她的嫡母是谁,谢云苔都希望她能好好长大。
    是以等到苏衔上朝回来,她边为他研墨边就开了口。斟字酌句地断断续续说完,便见他看着她。
    “公子怎么想?”谢云苔从容不迫地回看过去,他慢条斯理:“好可怜哦——”
    谢云苔:“……”这算什么反应。
    苏衔闲闲地咂声:“可这事很难办啊,还是要找个能真心实意待她好的嫡母才行,你说是吧?”
    谢云苔深以为然:“自然是的。待她不好的嫡母,怕是日后待公子的其他庶子庶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苏衔:“所以我看谢家小姑娘就不错啊,人美心善绝对不虐待孩子。”
    谢云苔:“……说正事呢!公子又胡闹!”她禁不住地瞪他。这个人,没点正经。
    苏衔没脸没皮地又笑了声:“顺口一说嘛。”
    顿一顿声,又道:“话说回来,看阿婧受欺负,你舍得?”
    “……嘁。”谢云苔又瞪他,不作回应,转身走了。
    她如何听不出,他这是在见缝插针地堵她?这个人好烦人哦,求娶哪有这样求的?
    死不正经,没脸没皮。
    睇着她的背影,苏衔眸光微凛:嗯,小狗腿敢跟他使脾气了。昨天还只敢柔柔弱弱的,今早小闹了一下,现在就敢瞪他了。
    走进侧旁的茶间,谢云苔稍稍出了一阵凉汗。
    ——顺利地过来了,他对她使脾气的事没说什么。
    看来早上的话确实还算真?她歪着头想。
    娶妻之言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不想自扰。但“逆来顺受”那回事,她很想探探他的虚实。毕竟她也不想天天憋着情绪呀,累得很。若不是怕他杀了她,她才不要那么委屈自己呢。
    现在看来,她或许确实可以放开一点,这人也没那么不讲道理?
    .
    兵部,上上下下一连数日的忙碌,终于在秋日临近时得了京外传来的消息,查明了那批粮草的去处。
    还真是招人算计了。
    那条路原来并非只谢长远一人知道。因着走那条路入安西既近又安全的缘故,前面几批人马运粮时不谋而合地也都选了那条路。那一带并无山匪,却有几处村子,离安西都不算远。
    近一年来安西闹灾,几处村子虽不至于颗粒无收,却也或多或少受了些波及。尤其是蝗灾闹起来后,蝗虫先后从附近的村落过了两次,村民们叫苦不迭。
    如此这般,有人察觉赈灾粮要从此处调运后,就打起了算盘。于是早便有人注意了每月什么时候有粮草经过,伺机而动。
    谢长远运粮的那几日,恰逢当地大雨不断。几个村子的青壮便聚了起来,将山路挖成斜坡,有意令马匹失足。又有人蛰伏在山崖下,见粮草滚落,即刻拉走。
    附近的官兵奉命追查过去时,没吃完的粮草都还在各村的库里,可谓人赃俱获。
    事情禀至朝廷,皇帝思虑再三,觉得事出有因,只下旨抓了几个出谋划策的村民,判几年徭役。兵部运粮的几人也自然没了那么重的罪,大多交些罚金便可,小惩大诫。
    消息传开,众人无不松一口气。库部主事王昌松气之余,一股不忿却也散开。
    ——不必被追责自然是好,却让谢长远也逃了过去!
    他与谢长远的出身差不多,都是凭着家中积蓄买官进的兵部。但他家境殷实一些,出了重金,直接买下了这库部主事一职。而谢长远最初买下的不过是个掌固之位,这人办差却极为尽力,不过半年已升迁了两次,至库部令史。
    再往上升,便也是个主事了,与他平起平坐。若继续升,那就要压过他,成了他的上官。
    王昌心里憋屈。旁人靠武举入仕、又或凭朝廷旨意直接位至高官压到他头上,那都无可厚非。可同样是买官进来的,谢长远凭什么呢?
    他王昌入仕三年,可是一回升迁都没有过。
    这回调粮之事原是个难得的机会,事情刚出时王昌只觉苍天有眼,这才疏通关系将谢长远推出去顶缸。谢长远好似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并未争辩。事关百姓死活,王昌想谢长远这回丢官是起码的了,若碰上相爷心情不好,指不准连命都能丢了,心里乐得很。
    谁知还是出了岔子,就这样轻巧揭过了?
    走进衙门,王昌心里闷得很,睃了眼坐在对面案前的谢长远,他一句话都没说。
    谢长远也揣着心事,忖度几番,上前主动找了王昌:“主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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