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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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甄繁最终还是和简居宁成了朋友,朋友圈里的那种“朋友”,是简居宁提出来的,在她坚持给他钱的时候,他说“朋友之间何必这样客气。”
    她加了他的微信,然后给他微信转了帐。
    在加简居宁为微信好友之前,甄繁单手火速清理了自己的朋友圈,隻保留了自己形象最为鲜亮的那一部分。她要向他证明,她昨天的狼狈隻是一个意外,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她都过得很好,非常好。
    甄繁并没有住院观察,打完点滴她就办了出院手续。她拒绝了简居宁送她回家的好意,原因之一是她住的小区并不算多麽好,当然这并不是个说得出口的理由。北京限购政策出台之后,外地人交够五年个税之后才能购买住宅,为了避开限购,前两年她买了一套商住的loft。回家的路上,甄繁想她要不要去高档小区租一套房子,然后把她在住的房子租出去。
    晚上八点,甄繁对着简居宁空白的朋友圈发呆,心想他不会是把自己屏蔽了吧。
    已经是盛夏,正经还在□□。正经,土猫,大名甄正经,芳龄八岁。正经有心髒病,不宜做绝育手术,甄繁隻能忍受它日複一日的风骚声音。为了表示对芳邻的歉意,她特意送了邻居五副耳塞。
    正经落户甄家,是命运和甄繁开的玩笑。甄繁虽然嘴上嚷着人人平等,在对待猫上却有些双标。晒猫是网红标配,她最开始准备买一隻暹罗或者英短,遇到看起来时日无多的正经时,她本隻想把它捡回家临终关怀几天,不料这猫自从跟她到了家里,就不肯死了,一直苟延残喘。甄繁隻好把它送到宠物医院,花了一大笔钱给它做了心髒和眼部手术。
    甄繁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滑动,不知怎的她在胡桃木茶几上使劲拍了一下,“宝贝儿,咱能不能别叫了!”这一下拍得她手疼,正经抬头看了她一眼,喵了一声后一跃跳到她腿上准备去舔甄繁的手。甄繁摸了一把正经的头毛,“跟你没关係。”
    跟正经确实没关係,她隻是刚才刷微信时看到了一篇文章,题目名叫《甄繁和索钰:论女孩为什麽要富养?》
    这篇从标题到内容都狗屁不通的文字在短短十几分锺内,阅读量便已上万。
    开车回父亲家的路上,简居宁回忆起了第一次见甄繁的情景。
    在甄母到简家做住家保姆的第三年,简居宁第一次看见甄繁。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热,甄繁在简家门口等她母亲。
    简家那会儿住四合院。简居宁从一辆国产黑色轿车上下来,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裤短袖梳着马尾辫儿的女孩儿站在门口,肩上的书包白得泛黄,细长的脖子上满是晶莹的汗珠儿。许是太热的缘故,她前额的一缕头发都差点儿湿了。
    他走到她麵前问她找谁,甄繁抬起眼来直勾勾地望着他,但随即就低下了头,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我再站一会儿就走。
    有些往事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总是会在某个时刻自行爬到他的脑子里。
    简居宁平均半月和他父亲简总吃一次饭。
    饭桌上,继母苏女士殷勤地为他布菜,殷勤地有些过了头。家里虽然有厨子,但这满桌的菜都是苏女士亲自下厨的。苏女士是“要想征服男人的心必须征服男人的胃”的坚定贯彻者。
    苏女士是江南人士,最拿手的就是淮扬菜。
    简居宁曾经看过一个广告,大意是“妈妈做的饭是最好吃的饭。”他认为这完全是一个谬论,即使有情感加成,他也并不觉得他妈做的饭比继母做得好。母亲隻给他煎过一次蛋,那天的煎蛋还是煳的,他忍着恶心就着自己烤的麵包吃完了那隻蛋,饭桌上同他一起吃饭的还有母亲的男朋友,一个鼻子很大的法国人。
    简居宁七岁时,父母离婚,理由是性格不合。后来简居宁发现他俩岂止是性格不合,这俩人当初能结婚绝对能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他俩能在一起,隻能说明荷尔蒙的力量实在强大。
    他的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认为财富是一个人能力的象征;而他的母亲,则坚持信奉“资本来到世界上,每一个毛孔都带着血和肮髒的东西”。尽管简母对财富的看法如此偏激,并不妨碍她离婚时管前夫要高额的赡养费。
    相对于简居宁的母亲,他的继母和父亲性格更合一些,起码表麵上是这样。
    简居宁感激了继母的好意,并及时地对她的大煮干丝进行了称道。
    这是苏女士在行使和彰显自己作为女主人的权利,简居宁认为自己不该阻止她。
    倒是简总先发了话,“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来,又不是外人。”
    相对苏启铭,简居宁更像这个家的外来者,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
    苏启铭随母姓,九岁时随母亲来到这个家,此后一直住在这里。倒是简居宁幼时随祖父生活,十二岁又去了英国,每年隻回两次家。
    第4章 chapter4
    晚饭结束后,简总把简居宁叫到书房,跟他谈心。书房正中挂着一副山水,笔触有些稚嫩,是简居宁十岁时画的。
    简老爷子从雪茄盒拿出一隻雪茄,在鼻子前嗅了嗅,“你要不要来一隻?”
    这是父子俩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
    “听你苏阿姨说,你和索家那丫头走得很近。”
    “不过是朋友而已。”
    “你也不小了,也该安定下来了。”
    话间,简总和儿子提了一嘴接班的事情,简居宁并没接他的话茬儿。
    简总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势都颇有上位者的尊严,但麵对自己的儿子却失了效。
    “今晚住一晚吧,我让人给你换了床单。”
    简居宁从书房出来,正碰上苏启铭,“好久不见,要不要打一局球?”
    简总是乒乓球爱好者,苏启铭为了讨好自己的继父十岁起开始学乒乓球,在业馀乒乓球比赛里拿过冠军。
    苏启铭后来才知道,简总之所以喜欢上打乒乓球,完全是为了在自己亲儿子麵前扳回一局。
    “改天吧。”
    “你昨天一直和甄繁在一起?”
    昨天晚上苏启铭给甄繁打电话问她到家没有,电话是简居宁接的。听到简居宁声音的那一刻苏启铭怀疑自己在做梦,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
    简居宁不否认也不承认,“你作为老板这麽关心员工的私生活不太合适吧。”
    “有没有时间谈一谈?”苏启铭对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一向忌惮,虽然他对自己还算客气,但总是有距离感。
    二楼客厅的酒柜占了一麵牆,苏启铭开了一瓶威士忌,“加冰还是苏打?”
    “我不习惯加东西。”
    简居宁举起杯中的酒,“甄繁的肾怎麽回事?”
    “她爸尿毒症,做了肾移植,□□是她的。”
    简居宁盯着手里的酒杯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她昨天怎麽喝这麽多酒?”
    苏启铭晃了晃自己杯中的冰块,“你还记得索钰在你旁边接了个电话吗?电话另一端开的免提,甄繁也在。其实甄繁平时挺注意养生的,吃饭都要严格按照营养表。昨天是个例外。”
    苏启铭看了一眼简居宁继续说道,“这几年,甄繁一直没交男朋友,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追她。我想,她或许对你还旧情难忘。”
    “你这酒不错。”
    “你要觉得好的话我送你两瓶。”
    “不用了。”简居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要走。
    “对了,明天索钰的首映式你去吗?要去的话咱俩明早可以一起去。”
    “你自己去吧。”说这话的时候简居宁背对着他径直往前走然后关上了门。
    苏启铭看着简居宁的背影消失在门内,他有一种直觉,简居宁和甄繁的故事还在后头呢,而他和索钰还是有戏的。
    简居宁最终还是拒绝了索钰的首映式邀请,虽然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活动。
    他和索钰最近来往有点儿密切了。
    从家世到个人,索钰都是一个上好的妻子人选,而且他发现,索钰也很愿意担任这个角色。
    可是他不想结婚。在不结婚的前提下,和朋友发展为恋人是极不明智的选择。
    简居宁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婚姻里那些显而易见的好处他不结婚也能拥有,而他又不想因为婚姻让渡个人自由。在婚姻里追求自由往往会发展成道德问题,单身完全没有此类困扰。
    普天下最幸福的莫过于有钱的单身汉。
    深夜,简居宁的母亲在法国塞纳河右岸的豪宅里同儿子在whatsapp上视频通话,她坐在一张墨绿色的真皮沙发上,言辞恳切地劝说简居宁给赴欧难民捐款,背景牆上拉斐尔的圣母像很是显眼。
    “你的父亲真是越来越没有同情心。”
    “他每年的慈善捐助加起来大概有一个亿。”
    “可他不愿意给难民捐一分钱。”
    “那是他的钱,他有权做主用在哪儿。”
    最后在她母亲持续的说服下,简居宁终于决定捐助一万欧,毕竟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简母对儿子很是失望,觉得他愈发像他父亲了。在视频通话的最后,简母让她七岁的女儿跟简居宁打招呼。相比一年也难见一次麵的儿子,她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
    简居宁对着视频里蓝眼睛自来卷的小女孩儿说了声晚安。
    躺在床上,简居宁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也不知道谁在骂他。
    第5章 chapter5
    甄繁眼睛盯着《索钰和甄繁:论女孩儿为什么要富养》又看了几秒,果断点了投诉,投诉理由是激化社会矛盾,引发社会焦虑。
    她从客厅径直走到厨房,“要帮忙吗?”
    厨房里一个穿着白t黑色短裤的高个男孩儿正系着围裙颠炒锅,样子很是娴熟,不过他的模样和厨房并不搭调。
    苏启铭曾跟甄繁说,要不要让你的弟弟来客串个角色,一拍一准儿火。甄繁说得了吧,我弟没演戏的天赋,以后你盖楼倒可以找他。
    甄言,19岁,k大建筑系本科生,暑假过后马上读大三。
    甄言扭头冲姐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那颗小虎牙很是突出,“繁繁,你出去吧,等我做好了叫你。”在男女比例极其失调的k大,同样是狼多肉少,别的男生是狼,甄言却成了女生们急于下口的“肉”。
    甄繁跳着弹了他个脑蹦儿,“你再这样没大没小的,你姐我可不高兴了。”说着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梅汤,一边拧瓶盖一边说,“做几个菜得了,多了也吃不完。”
    这个男孩子几乎是甄繁一手带大的。甄言来到她家纯属意外,甄繁母亲在生完她之后就带上了节育环,可这节育环却并没有发挥节育的作用,在她五岁时,母亲怀孕了。甄繁母亲本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她是在编的小学老师,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后果显而易见,她并不想为这个失去工作,可后来在人流手术室外面等待时,她突然反悔了。
    如果她的母亲没有生下弟弟,甄言也不会被抱错到她家,甄母也不会因此失去事业编制,后来更不会去简家做保姆。
    但是没有如果。
    甄繁从玻璃橱柜里拿出两个黑底红杆的力多高脚杯,把酸梅汤倾倒在杯子里。她握着酒杯红杆,小心地晃着手里的杯子,生怕把它给打碎了,毕竟一只玻璃杯耗费了她一千多块钱。
    甄繁买东西喜欢计算性价比,一只杯子如果能用十年的话,平均一天也就三四毛钱。她愿意在穿的用的上花钱,因为时长会拉高性价比。一个爱马仕的入门款如果能用到她寿终正寝的话,一天算下来也不到十块钱。吃的则不然,吃完就没有了,没必要买贵的,甄繁从来不买有机食品,没必要。当然这只是对她自己,对于她的家人,甄繁出手一贯大方。
    在吃之前,甄繁找准角度拍了十多张照片,最后挑了一张发到朋友圈里。
    她之前采购的餐具全都派上了用场,梅森的手绘圆盘、山田平安堂的朱漆碗,青花瓷的平盘,濑户烧的南瓜型碟子……
    照片里,任谁看了那张照片,都会以为高脚杯里面装的是红酒,而非酸梅汤。
    放下手机,甄繁开始认真吃饭。
    甄言每周五都会来甄繁家对其进行慰问,以满足甄繁的口腹之欲。
    在甄言不来的日子里,甄繁大多时候叫外卖,要不自己随手做一份难吃到炸裂的营养餐。
    整顿饭,甄言不是在给甄繁搛鱼刺,就是给她剥虾。
    “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你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哪天带来给我看看,我给你包个大红包。放心,我这个大姑姐绝对没那么多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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