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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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用文字表述好像没这么夸张,演出来就不对劲了。”
    “得改,得赶紧改!”
    一连几天都这样兵荒马乱,每天晚上,大家都是一脸疲色地回到酒店。
    摄影师偶然抓拍到邹小盈嚎哭“我还要写九千字才能睡啊啊啊啊!!!”
    谢青在旁边搂搂她:“不哭不哭,我也还得写三千呢!”
    摄影师好奇发问:“不写不行吗?”
    邹小盈哭丧着脸:“是啊,职业作者嘛,不写当然不行。”
    摄影师:“哇哦,我还以为你们这种自由职业都很轻松。”
    丁一帆啧声而笑,调侃说:“拉倒吧。网上早就讨论过,我圈日常就是在机场候机都得码字、生病在医院输液也得码字。”
    摄影师:“这回让观众认识真实的你们了。”
    其实丁一帆说得也还不完全,对职业作者来说,除却必须日更的自控力外,还需要强大的情绪控制力。
    也许现实生活正低落,刚和男朋友吵完架,扭头就要写笔下主角欢天喜地去旅游;也许现实生活中自己正欢天喜地去旅游,扭头就要酝酿主角面对家破人亡的深沉。
    曾经有人在微博上说过:“什么叫职业?职业就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早上离世了,她晚上擦干净眼泪就写了一章主角婚礼的更新。”
    多少作者都是这样过来的。但凡“职业”,哪一行轻松啊。
    导演组觉得这个ot很好,打算在节目中深入挖掘一下。
    后来发现根本不用挖掘,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群累到反应迟钝的作者在镜头前研究各种情绪极度丰沛的情节。
    看着困到连表情和语气都提不起来的脸说“我觉得这里要改成一句咆哮,表达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情绪”,摄影师有种镜头前这个人被魂穿了的错觉。
    “这个心理戏要简化一下。”另一位哈欠连天,“太多了,演的时候没法表述。”
    摄影师不懂为什么他们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把握行文。
    但其实这几乎是一种技能型的条件反射了。
    1月26日,是最后的录制。
    这一场录制和最初的自我介绍和分组一样,完全在演播室里进行。录制过程中会放各组的成片,由嘉宾进行点评,就是常见的那种综艺环节。
    录制之前各组通过抽签进行上场顺序,大家都希望能先上,因为先上的组更容易拿高分,放到后面嘉宾看多了疲软了,打分会变得更加严格。
    谢青让年纪最小的沐子楠去抽签,没想到沐子楠非酋本酋,抽到了4号,也就是倒数第二组。
    回到后台,沐子楠抱住谢青哭天抢地:“呜呜呜呜呜呜组长我对不起你!!!”
    谢青僵硬地抱住她:“没事啊,没事……”
    然后大家一起紧张地准备看其他组的表现。
    最先上场的一组由一位男频小神带领,其他人谢青不太认识,但这位小神她知道,好像和一生书还挺熟。
    除了他,这组还有一位重磅人物,就是选手中仅有的两个编剧里的一个,好像是专写惊悚悬疑题材的,暂时还没有过上院线的作品,但自制的几个惊悚微电影在微博上的反响都不错。
    他们这次呈现的作品也是恐怖题材,那位编剧找了外援了来做音效。短片一开头就是黑白镜头晃晃悠悠地对着一间空教室,明明很普通的教室在肃杀呜咽的音效中变得十分诡异。
    教室半开的窗上贴着圣诞节的装饰,大概时间比较久了,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接着,一缕浓稠的血迹从上方溅落,抵在窗户上,在圣诞老人的脸上氤氲开来。
    谢青没骨气地捂住了眼睛。
    然后再也没敢看。
    即便没敢看,在接下来的14分钟里,音效和bg也令她毛骨悚然。短片结束时她挪开手,通过后台的屏幕看到演播室里的三位嘉宾都一副吓得不轻又意犹未尽的样子。
    “……吓死我了。”女制片抚着胸口,点评说,“我觉得这个很好,各个方面都很专业,我喜欢。”
    另外两位嘉宾的评价也差不多。
    坐在谢青身边的邹小盈蔫头耷脑:“这种综艺找专业编剧来,属于开挂吧!”
    第二组搞了个玄幻,在做介绍的时候,他们提到想给观众带来视觉冲击力,和丁一帆最初的打算不谋而合。
    但是短片一开始,就印证了沐子楠当时的担忧,五毛特效让三位嘉宾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十五分钟的短片因为特效的不到位显得冗长难熬,短片结束后,还是那位女制片先发的言。
    她说:“这个特效吧……”
    男制片递了个台阶:“我觉得特效不是他们的错。”
    “对,特效不是他们的错。”女制片首先对这个说法表示了赞同,接着又道,“但我觉得作为成熟的作者,在以影视改编为主要目的进行创作的时候,什么样的作品好操作、什么样的作品不好操作,你们至少应该有一个大方向上的了解。”
    男制片思索着点头:“也对。”
    “就比如说弄个古装剧,但是现在有份额限制,这种政策变动经常是我们圈内得到的消息比较全,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女制片继续道,“但是像玄幻的特效要靠钱和技术来堆、军队题材经常需要得到军队方面支持才能拍……我觉得这属于常识范畴,作为作者你们做大纲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类题材想搬上荧幕是有很大难度的。”
    另外两位嘉宾深表赞同。
    点评到了这个地步,不难想象,这组的评分不会太高。
    第三组在上台前心态已经崩了,因为他们把故事背景搞得太大。
    自己读小说的时候脑补得不错,交给横店那边,发现根本无法用十五分钟拍出来,成品几经修改还是不成样子,拿到台上的最终版看起来更像个景区介绍。
    三位嘉宾看完之后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你们是打算讲个什么故事?”
    然后,就是谢青这一组了。
    在一整日的争执未果之后,谢青摆事实讲道理,让组员们接受了一个经久不衰的传统题材——宫斗。
    第一轮竞赛并不要求他们考虑政策问题,也就是说不用在意限古令。拍一个古装,搞得好看能抓人,成绩应该就会不错。
    但题目里有明确要求,就是所有人都要参与创作。
    宫斗题材对男作者来说是短板,丁一帆等几人当即就都表示:“这别说写了,我们平常看都不看。”
    但谢青早已想好了怎么让他们“参与”——人设交给他们来,写作部分交给她们女作者。
    这样做有一个优点,就是宠妃塑造会更符合“男性帝王”的逻辑。在审美这件事上,男女之间真的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女作者塑造出来的宠妃让男人去看,会觉得完全没有说服力。
    不过谢青也考虑到了男作者对女性人物的塑造经常很奇怪的问题,在人设环节上,让沐子楠去做最后把关。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太出格的设定,就让沐子楠改掉。
    最后出来的人设让同组的另一位女作者米乔酱慨叹了一下:“男人啊……果然都有一颗追求纯情妹子的心。”
    人设里的几位宠妃,个顶个都是清汤寡水的贤惠淑女,说是古代版的学生妹也不过分。
    米乔酱:“我算是理解为什么《美人鱼》热映的时候,女性观众都夸张雨绮a爆觉得男主喜欢美人鱼没品位,男性观众大多觉得美人鱼最美了……”
    但这个设定,正符合谢青的预期。
    因为在宫斗宅斗文里,女作者其实也更爱搞贤惠淑女的人设。因为这个人设有反转空间,从无欲无求到后期黑化是一个成长过程。
    可是15分钟太短了,根本不够出现反转,让演员演15分钟的佛系女主,他们组就出局预定了。
    所以她想反套路而行,直接搞一个美艳的、已经完成黑化的女主。
    网上有人说“当女主画上烟熏妆的时候男主就要注意了,她要放大招了”,她就让女主一出场便化着烟熏妆。
    故事发生在秋天。在最初的一分多钟里,镜头里只有灵堂和哭丧的人群。
    厚重的棺材摆在灵堂正中,枯黄的叶子落在门槛上。四处都是白色的,白色衣服、白色布景,混合着真真假假的呜咽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难过。
    然后,镜头转到人脸上。
    一位年轻嫔妃的素白之下,依稀能看到一点点红色的衣缘。
    谢青原文里写的是:但怎么会真的人人都难过呢?有些人面上哭着丧,心里办着喜宴。
    镜头又转到衣袖中给特写。
    另一位嫔妃,手中紧捏着一个孩童的平安锁,用力到手指发颤,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应原文里的:也有些人,只觉大仇得报。这一哭不是为棺中的贵妃,是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镜头再转,直接拉到几里之外的一方深宅大院里,投入祠堂之中。
    镜头只拍到女主的侧颊,但足以看出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红衣红唇,跪在一方方灵位之前。
    有小厮低着头入内,她没有回头,平淡的声音里,依稀有几分狠厉的杀意:“成了么?”
    小厮在她背后躬身:“宫里敲丧钟了。”
    一切声响一齐收住,画面内安静得像开了静音。
    几秒后,女主蔑笑:“真不中用,才三个时辰,就没命了?”
    下一句话,恨意更甚:“可见那些稀世罕见的补品尽数落在她肚子里,也没半分作用。”
    特写转到小厮脸上,这理论上只是龙套的角色竟然用了个清俊小生来演。
    小厮欲言又止,几番反复,最后还是说了:“小姐……”
    从背影能看出,女主微微偏了下 头。
    “这贵妃没了,采选之事恐怕……”小厮多到这里止住,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是多事之秋,您还是走了的好。反正大仇已报,您又何必……”
    “这算什么大仇得报。”女主轻然而笑。
    终于,她站起身,料子厚重的大红衣裙绣着繁复的花纹,镜头前一片绚烂。
    女主静静看着眼前的灵位,镜头给其中一块投了个特写,但没有任何字幕或者台词来解释这是谁的灵位。
    镜头转回去,拍的依旧只是女主的侧脸:“区区一个贵妃而已,你当皇上会为她停了采选么?”
    抑扬顿挫的语气,带着不恭不敬的玩味。
    场景再转,切到宫内的内官监。
    果然,如女主所料,采选的准备还在进行。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一摞摞漂亮的衣裙与首饰被端出,看不到半分宫里正有丧事的样子。
    一个单看服饰便可知官位不低的宦官执着拂尘站在廊下,不知在想什么。一小宦官从镜头远处疾步行来,向他作揖:“公公,贵妃娘娘身边的王常兴来了。”
    大宦官一声嗤笑。
    镜头拍到一片金黄的梧桐叶落下,落在红墙边,颜色反差分明。
    大宦官长声叹息:“人走茶凉。如今,也轮到他王大公公主动来见咱了。可有说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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