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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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二人走进元晋的屋子时,正碰上元晋的点心刚端进来,乳母还没来得及分出一半扣下,谢迟就端了起来,开始喂元晋。
    乳母求助地望向叶蝉,叶蝉想了想,轻一摇头示意她别管。
    这日的点心是牛乳炖蛋,这是道奶香、蛋香和甜味融合得很好的点心,而且口感滑软,热的凉的都好吃。元晋特别喜欢,回回有这道点心的时候他都特别开心。
    今天是爹喂他,他就更开心了,站在谢迟面前一口口吃得很香。谢迟下一勺送过来得慢了,他就蹦蹦跳跳地表示着急。
    可是眼看着还有半碗,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把碗和勺一起从爹手里抢走了。
    “?”元晋皱着小眉头看过去,看到娘剜了一大口,喜滋滋地送进了口中。
    “咿——”元晋咧嘴要哭,“娘抢吃……”
    谢迟一脸无奈地看叶蝉,心道你怎么跟儿子抢吃的呢?!但他还没来得及让乳母再端一口过来,叶蝉已经三下五除二把那剩下的半碗吃完了。
    然后她抹抹嘴,蹲下身来搂住元晋:“乖哦,你近来吃得太多啦,长了好多肉肉。这样长下去对身体不好,所以以后要少吃一点!”
    “……”元晋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哇的一声大哭如炸雷。
    之后叶蝉不得不悲惨地哄了元晋将近三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得承诺明天还可以再吃半碗,元晋才不哭了。叶蝉问他,那你还喜不喜欢娘啊?元晋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抹着眼泪说喜欢,然后就扎在叶蝉怀里又抽嗒嗒地委屈了一刻。
    再之后,二人一从元晋屋里出来,谢迟就开始嘲笑她。
    他说:“你看你何必呢!”
    叶蝉瞪他:“本来都是乳母分出来一部分再喂给他吃的,谁知道你突然去喂啊?”
    谢迟一脸好笑:“还怪我了?”他一捏她鼻子,“你就不能先跟他说完道理再拿走?直接拿走还当着他的面吃,这不是成心欺负他吗?”
    叶蝉想想,觉得有道理哦?但又不服输地一跺脚:“不管,就怪你!”说完就加快脚步往房里去。
    谢迟气结,四下看看,从树下捡了个雪块。
    这雪是几天前下的,不过树下没什么人走过,雪都还算干净。之所以结块是因为白日里会化掉一些,夜里又重新冻住,成了半雪半冰。
    谢迟拿着雪块走进堂屋,叶蝉正站在桌边看今晚的几道菜,骤觉脖颈一凉,转瞬间那凉意又顺着脊背一直滑了下去。
    她猝然回头,谢迟立刻溜了。叶蝉一下子恼羞成怒:“谢迟!你别跑!!!”
    她提裙便去追,谢迟一边在前面跑一边时不时回头逗她,可他既腿长体力又好,她根本就追不上。
    他一直跑到花园,隐隐觉得有些冷了,知道她穿得也不多才停住脚。
    叶蝉当即弯腰抓了把雪,扑过去就往他衣服里掖。
    但他个子高,她要跳一下才能掖进去。谢迟便感觉到有人按着他的肩头借力一蹦跶,接着一股凉爽令他禁不住地缩脖子。
    他吸着凉气回身,叶蝉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哼!你讨厌!”接着转身就折回正院。
    谢迟追了几步,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一声惊叫,接着就像一只炸毛了的猫一样拼命挣扎:“你讨厌!你放开!我不要你抱!你欺负我!”
    最后她当然还是被谢迟一路抱回了正院,然后他像方才喂元晋一样耐心地喂她喝了半碗汤作为道歉。叶蝉绷着脸喝,喝着喝着她就绷不住了。
    西院,元显的点心和元晋一样,也是牛乳炖蛋。乳母喂着他,容萱没事干,就在旁边瞧着,结果他吃着吃着指着碗说:“弟弟喜欢!”
    容萱一懵,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元晋。
    这两个孩子都在慢慢长大,打从几个月前开始,谢迟就经常把他们两个一起带到书房玩。这是应该的,他们两个是亲兄弟,谢迟是他们的父亲,他们都应该熟悉起来。
    可是,让容萱难以接受的,是谢迟经常把元显带到正院去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好、元显身边的乳母也好,开始纠正元显的称呼了。
    他们让元显叫叶蝉娘,叫她姨娘。
    容萱倒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个孩子都在叶蝉名下,也知道按道理她确实只是姨娘。可到了这一天,她还是忍不住地觉得,凭什么啊?
    这孩子她养了一年多,叶蝉干什么了?不就是偶尔差人假惺惺地问问过得好不好,再不然就是在元显去正院的时候陪他玩一会儿?
    明明没出多少力,她还真能心安理得地听元显叫娘?
    容萱为这个膈应好久了,每次一想到,都忍不住地在心里骂封建制度压死人!文化糟粕不能要!
    偏偏元显还对一切都没有芥蒂,尤其跟元晋越来越亲,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元晋。容萱对此既憋屈又心疼,怎么想都替元显亏得慌。
    是以在元显吃着牛乳炖蛋又想起元晋后,容萱自己足足生了一个时辰的闷气。她铁青着脸,屋里没一个人敢说话,连元显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吃完就拉着乳母出去玩了。
    直至花佩拿着封家书挑帘进来,小心翼翼地瞧瞧容萱的神色,迟疑道:“姨娘,您的家书。”
    容萱重重地沉了口气,伸手将信拿了过来,带着三分余怒撕开信封。
    两息之后,她面上的笑容一点点绽开:“哥哥立功了?!”
    信是她母亲写来的,说两个哥哥都从战场上活了下来,而且立了战功。眼下二哥得了正八品千总的官位,大哥是正七品把总。除此之外还各得了一百两的赏银。母亲说,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一些,让两位嫂嫂来洛安看看她。
    这可真是个喜事啊!
    ——容萱对自己这样说。
    她从前不太在意这个“家”,因为她对他们实在没什么感情。但现在,大约是因为在府里的日子太无聊,剧情发展又太不尽人意的缘故,她开始真情实感地在意这娘家了。
    容萱满面笑意地招呼花佩:“快,给我备笔墨,我给娘写封回信,写好你立即叫人送出去。”
    屋里的氛围便可算松快了下来,花佩赶紧应下,跑去桌边铺纸研墨。
    正月十六,整个新年算是就此到了尾声。薛成直到这天,才终于收到了广恩伯府来的回帖。
    ——不,现在应该叫勤敏侯府了。
    帖子里说,过年实在太忙了,家里乱成一团,直至昨晚才看见太傅的帖子,罪过罪过。所以就没时间登门拜访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当面向太傅谢罪。
    这套说辞,谁都熟,谁都懂,说得再客气也是成心不想见。
    薛成看完这帖子,在书房里静了半晌,心里的情绪很复杂。门生进来换茶时,见他双眼放空,试探着唤了声:“老师?”
    薛成回神,看看他:“哦,子适啊。”接着他一喟,又看了看手里的帖子,递给了张子适。
    张子适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早两年,洛安城里的才子有过一次阵仗颇大的辩政,也就他能和忠王陆恒一较高下。
    说句大不敬的话,在薛成眼里,张子适论才德,能甩太子殿下八百条街。
    便见张子适看了看那帖子,就笑出来:“勤敏侯,是那现下在洛安城里名声大噪的谢迟么?”
    薛成点头:“是他。”
    张子适又笑了两声:“老师屈尊请他,他都敢不来,倒真是沉稳。”话音落定,张子适便察觉到老师的目光瞟了过来,但也没就此收住笑,而是追问,“那老师接下来想如何?”
    张子适清楚薛成的脾性。他挑学生刁钻归刁钻,平日惜才也是真惜才。勤敏侯借故不来,他绝没生气,搞不好还因此更欣赏这个勤敏侯了。
    果然,薛成略作沉思,叹道:“陛下赞他是个可塑之才。若能有名师加以教导,想来更可成大才。”
    张子适一怔:“老师想收他做门生?那学生可以登门……”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勤敏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可薛成摇头:“不,不能是我。”
    他是太子太傅,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若勤敏侯主动想拜进他门中那还罢了,他自问自己的学问当他的老师也够,可让他差人去邀勤敏侯就成了另一回事。
    ——拉拢这种在洛安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说好听点,旁人会觉得他在为太子谋划;说难听点,没准就成了太子结党营私。
    他当下的一切都可以被与太子绑在一起。而他之所以这样关注勤敏侯,也的确是在为太子打算。
    越是的确如此,就越要避开这嫌疑。
    薛成沉吟了良久:“你去见见顾先生吧。”
    张子适面色一白:“老师,顾先生……”
    薛成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平淡道:“去照办。”
    张子适只得恭敬地应下,告退出去,心里简直叫苦连天。
    薛成所说的“顾先生”叫顾玉山,曾经是一代大儒,当下被称为一代怪才。
    之所以成了一代怪才,是因为他原是皇长子谢迎的老师。十一年前皇长子重病而亡,顾玉山大恸难抑,自此闭门不出,性子也自然古怪了起来。
    后来连他夫人都受不了,跟他和离了。三个儿子也早已出来自立门户,对这个父亲既敬重又怜悯又无奈。
    十一年来,所有登门拜访的人,没一个得着好脸。张子适拎着贺礼走出薛府就叹了口气:唉……
    老师让他为勤敏侯去敲顾玉山的门,这勤敏侯什么运气啊?!
    当年他孤身入京,一门心思想去拜顾玉山为师的时候,怎么没人替他敲门啊?他可是从十岁开始就将顾玉山视若神明,他所著的每一部书他都倒背如流,还自己动手为他的书写过注解!
    而且他写的那些注解,如今在学子之间……卖得还不错呢!
    张子适负着气,一边上了马车往顾府去,一边在心里对勤敏侯骂骂咧咧。
    宫中,正准备出午饭的谢迟突然毫无征兆地猛打了两个喷嚏。
    白康嘿了一声,又拿他寻开心:“一想二骂三挂念——你最近招惹谁了?”
    第42章
    东宫,太子谢远在翌日晌午也听说了谢迟婉拒了太傅相邀的事。
    他不禁蹙眉:“刚封的侯位,就敢这么拿大?”
    身边的宦官自然顺着他的话说:“是啊,臣也觉得,这勤敏侯颇不识趣儿,自问得了皇恩就目中无人了。他也不想想,您是陛下的独子,太傅是您的老师。”
    太子对这番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沉吟半晌,又问:“那太傅怎么说?”
    “太傅好像……好像没说什么。”那宦官说着一顿,“但也许只是没对外人说什么。您若担心,不妨等太傅再进宫时问上一问。”
    太子自己也觉得直接问上一问比较安心,点了点头,便暂且搁置了这件事。接着问:“陶氏呢?”
    眼前的宦官笑容一滞,听得太子又道:“传她来。”
    宦官心里暗暗叫苦,迟疑再三,还是劝了句:“殿下,太子妃想跟您议皇长孙生辰宴的事……”
    太子顿时锁眉,烦不胜烦地挥手:“让她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那宦官不敢再说,一缩脖子赶忙告退,到东宫的后院传陶氏去了。
    陶氏是太子年前刚宠幸的一个宫女,身份太低,得幸后只封了末等的孺子。但这不要紧,因为太子近来都只召幸她一个,满东宫的人都在巴结她。
    但同时,满东宫的人又都知道,这种日子不会太长。近几年太子幸过多少新人了?没有二十也有十八。
    去年这会儿把太子殿下缠到顾不上小皇孙生病的那位沐氏,从孺子晋到奉仪后不久就被抛在了脑后。之后新人辈出,太子再没想起她来,东宫里随便一个得势点的宫人都敢给她脸色看。若不是有太子妃关照,今年过年她怕是连身新衣都要做不起了。
    这宦官一边在心下为沐氏摇着头,一边又为太子妃崔氏不值。
    太子妃可真是个好人,对宫人宽和,跟妾室也不计较。数算起来,那些个被太子宠幸过的人里,有好几个在得宠时都曾不知天高地厚的跟太子妃叫过板,但等到她们失宠,太子妃可从来没再踩过她们一脚。若不然,但凡太子妃想出口气,那些被太子遗忘了个干净的女人就算一夜暴毙了,报一句病亡,又有谁会过问呢?
    当下,东宫之中只要有点善心的宫人,都希望太子妃日后好好的过。不说别的,神佛起码该保佑她无病无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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