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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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知这子孙娘娘庙她不便祭拜,缘何又要费工夫说动徐丘松叫她一道前来?这疑惑一直持续到云姨娘拜完了子孙娘娘,重回车中,都还未解。
    云姨娘这一趟,竟真的像是单纯想到子孙娘娘庙上香一般。
    正这么想着,车厢却蓦地一震,徐锦瑟扶住窗椽,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来了!”
    云姨娘这身子更是经不得颠簸,“哎哟”一声,护住肚腹。春生连忙去扶,不想宋妈妈却先她一步,扶住了云姨娘手臂。
    云姨娘愣了一愣,才就着宋妈妈的搀扶坐了回去。好在顾忌着云姨娘有孕在身身,这车中置了不少软垫。这一番颠簸倒并没伤着。
    只这一番,光惊吓也是够呛。云姨娘皱着眉头,吩咐春生下去查看。
    春生下了马车,不多时,便回说是个后生家的马车,车夫技艺不精,不小心刮蹭到了自家车上。现时那后生想要当面赔礼。
    “赔礼便不用了吧。总归也只是意外。”云姨娘隔着帘子道。
    那后生便在车厢外施了一礼,道:“惊扰贵人,实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夫人留下府上名号,小生也好将赔礼送上。”
    “这年轻人倒甚是有礼。”云姨娘颇有深意的说着。
    徐锦瑟却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当那人说话之声响起时,她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待到春生掀了帘子进来,在那帘子的缝隙间,徐锦瑟正看到了那个化成了灰,她都会认得的身影——魏、仲、棋!
    魏仲棋却是维持着作揖的姿态,正对上了徐锦瑟的目光。
    一时间,眼中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惊艳之色。
    第94章 疑心
    魏仲棋为何会在这里!
    不,魏家本来便是京城人士,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但为何,他会这么碰巧出现在她们回府的路上,还刮蹭了她们的马车?
    不,这绝不是巧合!
    徐锦瑟抓着窗棱,眼中一片赤红。魏仲棋的出现,瞬间将她拉入前世痛彻心扉的回忆之中!
    那些绝望的、痛苦的、纠葛的记忆,简直如同深不可见的漩涡,要将她席卷而入!
    一时间,徐锦瑟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连云姨娘与魏仲棋说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勉力维持着不要失态,便费尽了全部力气。
    便是这样,待马车停下,她苍白的面色也令宋妈妈与鸿雁吓了一跳。
    宋妈妈立时上前,徐锦瑟摆了摆手,只说有些晕车。宋妈妈从袖中掏出一盒香膏子叫她嗅了嗅,顿时一股辛辣清凉的味道冲入鼻端,倒叫徐锦瑟从被魇住一般的迷思中脱了出来。
    前头云姨娘已被春生扶着下了车,徐锦瑟悄声问道:“妈妈刚刚……姨娘的身子如何?”
    却是她在出发前已托了宋妈妈,找机会摸着云姨娘的脉,看看她身子如何。宋妈妈早知这对母女似乎不像外人看来那般融洽,便也没有多问。只借着扶云姨娘之机探了下她的脉象,此刻便道:“姨娘身子倒还好,只这滑脉不甚清晰。许是日子尚短,老奴仓促间也探不出太多。”
    徐锦瑟皱起眉头,问道:“妈妈可能确定?姨娘这身子并无大碍吧。”
    “这老奴倒能确定。”宋妈妈道:“姨娘素日身子都还算不错,此次有孕也无甚凶险,定能平安产子的。”
    “如此便好……”宋妈妈的话叫徐锦瑟陷入沉思。
    盖因前世,是没有这个孩子存在的。
    徐丘松自徐锦程之后再无子嗣,直到徐家被抄家,也依旧是二子四女。
    更何况……云姨娘这孩子,查出来得时机如此之巧,正解了那日谷妈妈引发的混乱,便由不得徐锦瑟不多想了。
    只宋妈妈探脉的结果,这怀有身孕之事竟是真的。徐锦瑟转念一想,又觉也该如此。当日在玉佛寺中,查出云姨娘身怀有孕的,是寺中常驻的大夫。云姨娘若有能耐收买于他,也不会不知程素淮与朝成长公主之事、进而坏了整个计划了。
    也罢,此时多思无益。既连宋妈妈都说云姨娘怀了身孕,起码从脉象上,当是无甚异常。
    徐锦瑟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思绪。
    刚一下马车,便有丫头来传话,说是老爷唤云姨娘过去。言语间颇有焦急之态,道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云姨娘将中馈交由曲姨娘后便一心养胎,府中事物是半点不沾了。徐丘松急着找她,能有何事?
    徐锦瑟心存疑惑,便也跟了过去。
    还未走近正房,便听“啪”地,徐丘松将一册簿子扔在地上,怒吼一声:“你做的好事!”
    云姨娘几步上前,推开房门,道:“出了何事?老爷何故发这么大脾气?”
    徐锦瑟的视线正对上面色苍白的曲姨娘,曲姨娘如同被烫到一般垂下头去。接着,那房门便在眼前阖上,将几人的身影遮了住。
    徐锦瑟也不入内,只在门前几步处停了住,听着房内隐隐传出的声音。
    云姨娘终归是有孕之人,徐丘松见着她,口气不由缓了一缓,只终究还是没什么好气的问道:“我之前寻来的那盒金箔,嘱咐你在库房单放着的,你放在了何处?”
    云姨娘略一思索,便道:“府中物件皆有分类,这盒子金箔因着老爷吩咐过了,妾身单用箱子装了了,放在南边儿的桌案上了。”
    徐丘松面色稍霁,曲姨娘却急道:“可是云姐姐,你并未告诉过我,那箱子金箔是不能动的啊。”
    “妹妹竟不知么?”云姨娘惊讶的捂住嘴,“这事儿我都写在每日翻看的簿子里了,难不成妹妹竟没看?”
    “这、这——”曲姨娘急得头上直冒汗。那簿子就摆在桌上,可没人告诉过她,那东西如此重要啊。她头一遭接手中馈,正自春风得意,事事都想做到最好,好叫阖府看着,她也并没比云湘君差,以前只是没有机会插手中馈罢了。
    也因着这个,日日都忙得团团转,竟忽略了这摆在显眼处的簿子。初时她也略翻看过,但见上头记着都是日常琐事,无甚重要,便没再看下去,谁想竟出了这等纰漏。
    云姨娘已是从二人反应身猜出了什么,不由讶然道:“难道,妹妹动了那盒子金箔?”
    徐丘松冷哼一声。
    曲姨娘面色有些难看的道:“我,我不知它不能动用,只绞了些给三小姐制了金线……”
    徐锦秋生辰临近,不知从哪里听到,京中最近流行用金线绣制的衣裳,便嚷着想要。那盒子金箔正搁在库房大门附近,她顺手便拿来用了,哪知被徐丘松得知后大发雷霆。
    此刻曲姨娘回想起来,只觉从徐锦秋想要金线,到自己发现那盒金箔,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仿佛有人准备好了,就等着她去动那金箔一般。
    “这可怎生是好。”云姨娘皱起了眉头,“已经绞过了,这金箔便不好再用了吧。”
    “还不是她做下的好事!”徐丘松气急,在桌上用力一拍!那金箔哪里是普通货色,那是现今最好的工匠制得鎏艳金,凑足了九九之数!他透过门路打探到寿王妃做寿,许给安若寺主持,要给寺中佛像贴箔,此时正让管家寻这上好的金箔!
    这箱子金箔送入王府,不但能叫他在寿王府管家处露脸,还能解了府中最近经济之危——那玉佛寺的赔偿,险些掏空了他的家底,近期委实有些捉襟见肘之感。
    谁曾想,不过一时没注意,这金箔便被曲姨娘绞了去!
    九九之数不齐,便是送到寿王府,也没了那祥瑞的寓意,大失其色了!
    思及此处,徐丘松更是气急,云姨娘却是劝道:“曲妹妹头一次主持中馈,便有些错处也是难免,这金箔总归已是绞了,若是再气着老爷反是不美,倒不如这么放过吧。”
    这话倒提醒了徐丘松,他立时问道:“你去子孙娘娘庙祭拜得如何?”
    说到这个,云姨娘面露娇羞之色,“许是娘娘保佑,拜过之后,妾身便觉身子好多了。”
    “那这中馈你便重新接手吧!没得让那不知轻重的再闯祸!”
    这话一出,曲姨娘立时面如土色。她接手中馈还没几天,便又被夺了去、交还云姨娘,日后再想沾手,几乎难如登天了。
    只这金箔是她令人绞的、簿子也是她自己疏忽才没有看的,虽暗恨自己着了道儿,但此刻,就是想为自己辩解,都无话可说。
    徐锦瑟听到此处,便离开了。
    云姨娘接着养胎将中馈之事交给曲姨娘,分明已是看出那金箔是个烫手山芋,正借此机会推了出去。待到曲姨娘闯出祸事,她正可顺势拿回中馈之权,简直是兵不刃血便抹杀了曲姨娘趁她有孕时夺权的可能。
    此时徐锦瑟只感慨云姨娘手段凌厉,却不知这件事情,后来又牵扯出一桩麻烦事。
    第95章 各怀心思
    却说徐丘松因着那金箔恼了曲姨娘,却也于事无补。金箔终究托着关系送去了寿王府,然而如同之前所虑,不足九九之数,终究差着一招。非但没能引起寿王妃注意,倒差点儿赔了本。
    徐丘松一时气郁,下了衙门便直奔酒馆。正碰上在此浅酌的云贺。
    若是平日,徐丘松对云贺这等身份之人自是不屑结交,但近日心烦之事委实太多,故而云贺主动攀谈之时,竟破天荒的与他把酒言欢起来。
    酒过三巡,口风便也松了,不知怎么的就提起了这经济之事。云贺蓦地提起,这京城之中,大商之家底子甚足,虽是身份低贱,其实家底丰厚,并不逊于达官贵人。只一点,这钱呐,若倚着权来保,不管多大的商家,那都如无依浮萍一般,坐不安稳的。
    这话说得徐丘松心头一动,不由道:“二爷可知,这京中可有那些商户尚无托庇之处?”他在承阳时,自也了解这门道。只这乍然调回京城,倒不好冒然掺和。如今听这云贺言下之意,倒想是有几分意思。
    正这么想着,果听云贺一拍大腿,道:“徐大人这话问得可巧!正有一户人家托了我,像在京中寻一有意之人。”
    “哦?不知是哪户人家?”徐丘松喝了口酒,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便是那新晋的皇商魏家!”云贺道。
    “魏家?”徐丘松眉头动了一动,“可是祖籍桐乡的魏家?”
    “正是,徐大人果然消息灵通!”云贺一边起身给他斟酒,一边道:“正是那桐乡魏家。”
    “他们搬来京城已有三代,年上刚拿到皇商的位置,走得却是‘那位长公主’的路子。”云贺神神秘秘道。
    在这京中,公主甚多,但说到“那位长公主”,指的便唯有最肆意妄为的朝成长公主了。
    听到这名字,徐丘松眉心一跳,几乎立时回想起了玉佛寺中那场混乱,不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借以掩饰自己的异常。
    却听云贺压低了声音道:“‘那位’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前儿心情好扶了魏家一把,今儿可能就形同陌路了。只经了她的扶持,这魏家却是无人敢沾了。这可将魏家悬在了空中。”
    徐丘松拧起眉头,“即是‘那位’扶持过,哪还有人敢沾这魏家。”
    “话不能这么说。”云贺执起酒壶,再与他满上一杯,才道:“‘那位’当日只是心情甚好,才随手扶了一把,转头就将魏家忘了个干净,倒并不妨事。只他人不知、便是知道,也不敢冒上半分得罪‘那位’的风险,这才让魏家落在了空处。”
    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朝成长公主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区区一个商户之家,便是皇商,也不在这位眼中。
    徐丘松不由微微点头。
    云贺便突然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且这魏家欲寻的依靠之人,乃是……朝华长公主。”
    “什么!”徐丘松兀得坐正,朝华长公主?魏家竟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所图甚大啊!
    云贺就像知晓他在想什么一般,道:“这京中,也唯有这位的身份,合适了。”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这京中长公主辈里,也唯有朝华长公主这陛下胞妹的身份,能叫朝成长公主让上几分了。魏家将主意打到朝华长公主身上,实在不算意外。
    徐丘松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云贺这是有备而来。他的家中,不正有个女儿,得了朝华长公主的赏识吗?这魏家有的是钱财,但若想搭上长公主,倒是自己这七品小官更为便宜。这可多亏了他有个好女儿!
    和魏家搭上线,这钱财还能少的了吗?
    思及此处,不由抚掌而笑,一改之前的生疏,道:“云贺你这是说客啊。”
    云贺道:“说不得说客,只魏家有意,徐大人有门路,做一线人而已。”
    “好,好一个线人,当浮一大白!”徐丘松说罢,满饮杯中之酒。
    云贺自也跟着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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