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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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郁抬起眼睛:
    “比如《圣经》,你以为《圣经》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吗?不,《圣经》是男人创造出来的,它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原创的。圣约翰头顶的光环来自太阳崇拜,那是埃及人的神话元素;圣母玛利亚以处女之身生下上帝之子耶稣,这和生育女神伊西斯奇迹受孕,生下光明之神福波斯的经历如出一辙。”
    “……”
    李文森默默地把脸埋在手里。
    如果她没记错,伊西丝是埃及神话人物,福波斯是希腊神话人物。
    这是怎样的乱炖,才能让一个埃及女神生下一个希腊男神啊。
    ……为理科生的历史知识点个蜡。
    “很多人认为上帝是世界上第一个以人类形象出现的神,因为最初人类崇拜的都是自然神,崇拜山川湖泽、动物、行星和谷物。但这是谬论,上帝耶和华的形象,完完全全是从宙斯身上演化过来的。”
    陈郁坐在地上,语气里带着厌倦:
    “哦,还有十二月二十五号的圣诞节,耶稣根本不是十二月二十五号出生的,这个日子是古希腊神话里‘世界之光’拉密特……”
    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密特拉。”
    “……什么?”
    “‘世界之光’叫密特拉,不叫拉密特。”
    乔伊心不在焉地说:
    “他也不是希腊神话中的神,而是波斯神话中的神。不过,如果你非要扯上希腊神话,奥林匹斯山诸神中确实有两个神是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出生的,一个是阿多尼斯,一个是酒神狄俄尼索斯。”
    陈郁:“……”
    “还有一点,埃及生育女神伊西丝生下的光明之神叫荷鲁斯,不叫福波斯,福波斯也是希腊神话里的,换一种翻译就是阿波罗。”
    乔伊看都没看他一眼:
    “三岁小孩都耳熟能祥的神……你是脑子里堵了多少咖喱,才能把这个都记错?”
    “……”
    刘易斯默默地把杯子放到一边。
    乔伊虽然冷漠又高傲,但教养极好,绝不会用这种毫无风度的语气说话——更不用说,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那么,能让他这么说话,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陈郁之前说李文森是克里奥佩特拉的事惹到他了。
    要么,他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陈郁,方便李文森发掘他的性格特点。
    ……
    陈郁倒没有因为当众被戳穿常识错误而感到羞愧。
    他看向一直把脸埋在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李文森,眯起眼睛:
    “所以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在笑?”
    “显而易见。”
    乔伊瞥了李文森一眼:
    “她今天晚上已经忍了很久。”
    而且玩得很开心。
    “我当然没有笑,他那是诽谤。”
    李文森立刻抬起头,神情严肃地说:
    “我绝不会因为文科知识的缺乏就嘲笑一个理科生。”
    陈郁:“……别说了,你就是在笑。”
    “抱歉,这种行为有悖我的职业道德。”
    “那你脸上的红晕是怎么回事?”
    “激动的。”
    “激动什么?”
    “我忽然想起英超第二十九轮莱斯特城客场1比0战胜沃特福德。”
    李文森面不改色地编着瞎话:
    “你知道吗,我恰好买了莱斯特城赢,因此脸上激动地飘起了红晕。”
    “我操,你买的居然是莱斯特城?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极力推荐我买沃特福德。”
    陈郁放在腿上的电话里,传来李佩律师愤怒的声音:
    “然后我把我今年的薪水都押了下去,你这个碧池。”
    陈郁:“……”
    众人:“……”
    “我们继续吧。”
    李文森就像没听见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支montegrappa军绿色钢笔: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己的信仰?”
    “去年六月。”
    陈郁平静地说:
    “不算是宗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精神寄托。”
    “你的生活遭遇了重大事故?”
    “没有。”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吧,有一点。”
    陈郁耸了耸肩:
    “我有一个课题被封杀了,因为我的观点刚好和美国国家数学委员会会长的一篇论文相悖。”
    “关于什么内容?”
    “霍奇猜想。”
    霍奇猜想是一个关于非奇异复代数簇的代数拓扑和它由定义子簇的多项式方程所表述的几何的关联的猜想。
    属于世界七大数学难题之一。
    “你解开了霍奇猜想?”
    “我觉得我解开了。”
    “但是被否认了?”
    “是的。”
    “你觉得沮丧?”
    “当然沮丧。”
    陈郁握着粉笔头:
    “我从十五岁进少年班的时候就在研究霍奇猜想,到现在,已经做了十一年。”
    “那么你觉得这件事对你的人格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陈郁皱起眉:“人格?”
    “比如攻击,比如厌世,比如你把权威压力与你父母——准确来说,你母亲给你的压力联系在了一起,形成初期的反社会人格。”
    “我母亲没有给我压力。”
    ——愤怒。
    李文森盯着他的眼睛:
    “乔伊博士指摘你宗教常识出错时,你平静接受,说明你经常性面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按理应该极能调解压力。但你却在我略微提到你母亲时,就表现出了愤怒的细节,说明你幼年受到母亲过于权威的管教,这种管教时常导致儿童成年后对压力应对无能。”
    她习惯性地按着笔帽:
    “你有没有发现,我刚才说的两种状况引发的后果完全相反?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考虑你有精神上畸变的可能性了,陈郁先生。”
    “我很正常。”
    “那你为什么在我提到你母亲时如此愤怒?”
    “我没有愤怒。”
    “如果你没有愤怒,你现在为什么想要站起来?”
    “那是因为你不停地暗示我是一个反社会分子,并想以此给我冠上谋杀的罪名。”
    “所以你承认你愤怒了?”
    李文森在纸上飞快地记下什么:
    “不仅愤怒,还想对测谎师掩藏你的愤怒……就像你试图混淆西布莉的死亡时间一样。”
    “我为什么要混淆西布莉的死亡时间?这个女人和我毫无关系……”
    “但你并没有证据表明你们毫无关系。”
    “她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场……”
    “这也是你一面之词。”
    “反对,顺序错误。”
    电话里,李佩懒洋洋地打断他们两个:
    “如果检察官打算起诉我的委托人,那么应当先由检察官提出证据,再由我方反驳,而不是一开始就要求我的委托人提供证据,这是恶意的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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