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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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周衍不信,又加了一句:“多谢周兄提醒,也不知这雾有没有毒?”
    周衍顿了一顿,方道:“应当无碍。但行走江湖,总是小心些好。”
    他说完之后,继续往前走去,仍是抢在许风前面。
    石墙后头是一间石室,地方不大,四面墙上都绘了春宫图,又钉着几排木架子,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瓶。那瓷瓶上写有名目,许风瞥了一眼,尽是些“春情散”、“桃花露”之流的名字,不用猜也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的。
    许风本就觉得情思难抑,见了这些更觉不堪,根本不愿细看。周衍倒是瞧得仔细,很快由春宫图上寻到了新的机关。
    另一面石墙被机关开启,墙后又是一间石室,室内琳琅满目,全是些做工精致的淫具。许风匆匆扫了一眼,有玉势、缅铃等物,有些他曾亲身用过,有些却是见所未见。
    周衍径直去寻春宫图上的机关。
    许风身上的药性已彻底发作起来,浑身燥热难当,额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淌,连站也站不稳了。他眼前所见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偏只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可闻。
    他摸到手中微凉的匕首。
    他咬了咬牙,为免在人前失态,悄悄将匕首拔了出来,抵在自己无甚力气的右手上。他右手的筋脉虽已废了,但仍有痛觉,那匕首锋利无匹,只在掌心轻轻一划,就是一阵剧痛。
    许风疼得颤了颤,手掌很快被血濡湿了,但也确实清醒了一些。那边周衍已经开了下一间石室的门,他便快步跟了上去。
    这间石室里书香扑鼻,摆满了各种书册,周衍随手翻了翻,见尽是些合籍双修的功法。他面不改色地放回去,道:“看来此处真是藏宝之地了,要集齐这些东西,也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许风已猜到这些都是极乐宫的东西了,气道:“不过是些害人之物!”
    说着抢过周衍的火把,将近处架子上的几本书给烧了。
    周衍伸了伸手,像是想要拦他,“许兄弟……”
    许风哑着嗓子问:“什么?”
    眼中的恨意正如那熊熊烈火一般。
    周衍便又将手收了回去,叹息似的说:“你烧得高兴就好。”
    许风还存着些理智,怕真的放起火来,把这整间石室都烧着了,因此只烧得两三本书就作罢了。将火把还给周衍时,他脚下一个趄趔,跌进了周衍怀里。
    周衍忙扶住他的胳膊,问:“许兄弟,你没事吧?”
    许风已说不出话了,只是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自己站稳。
    此刻离得这么近,周衍才发觉他面色有异,呼吸也比平常急促些。他心念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问:“进来时那一阵白雾,你可是吸到了?”
    “就一点……”许风说,“一点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用匕首去划自己的手掌。
    周衍大惊失色,赶紧将匕首夺了下来,再看他的手时,掌心已被刀刃割得血肉模糊了。周衍目光一颤,涩声道:“我送你这匕首,可不是为了让你弄伤自己的。”
    说罢将匕首远远扔了。那样一件难得的兵刃,连看也不再看上一眼,只撕了衣摆下来给许风包扎伤口。
    包到一半的时候,许风的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掌心是滚烫的,而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更是烫得吓人,断断续续道:“周兄……我好难受……”
    周衍连火把也扔了,僵硬的手臂环住他,说:“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
    那火把在地上滚了两圈,“嗤”一声熄灭了,石室里暗得什么也看不见。许风却觉那火烧到了心里,在黑暗中道:“好热……”
    周衍道:“你中的是烈性春药,等药性解了就好了。”
    许风问:“怎么解?”
    周衍顿时沉默下来。
    许风一忽儿迷糊一忽儿清醒,稍微清醒一些时,就求他道:“周兄,你把那匕首还给我吧,我受不住了……”
    他分明是想用疼痛来压制情欲,周衍岂肯给他?他没有做声,只是将许风按进了怀里。两人身体贴得那么近,周衍很快感觉到了他下身的炽热,哄他道:“许兄弟,你再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接着就响起簌簌的声响。
    许风被周衍的手握住时,仅剩的那点理智也都灰飞烟灭了。他身上又冷又热,随着那只手的动作,水与火又奇异的交融在了一起。他紧紧靠在周衍身上,失神地叫道:“周兄……嗯,周大哥……”
    周衍正专心取悦他的身体,听得这一声“周大哥”,却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推开了怀中之人。
    许风本就双腿发软,给他这么一推,再也站立不住,登时倒在了地上。周衍也不瞧他,脚下步履如飞,快步离开了石室。
    许风一个人躺在地上,难耐地蜷起身体。冰冷的地面让他恢复了一些神智,但身体里的热流却一波一波涌上来,折磨得他欲生欲死。他知道如何缓解这种痛苦,却怎么也不肯受药性支配,只咬紧牙关死死忍着。
    被周衍扔掉的匕首就落在不远处,许风挪动身体,一点点爬过去,伸手去抓那匕首。指尖刚碰到刀刃,匕首就被人一脚踢飞了。
    原来周衍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沉着脸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许风独自一人时还能忍耐,可一被周衍碰着,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他靠在周衍怀中,嘴唇轻轻贴着那人单薄衣衫下的胸膛,犹如亲吻一般。
    周衍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但始终没有出声,只是抱着他穿过几间石室,然后停下了脚步。许风被春药折腾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到了哪里,只觉周衍忽然松开了手。他的身体便直往下坠,只听“哗啦”一声,落进了冰凉刺骨的冷水中。
    许风哆嗦了一下,冷得打颤。他水性不差,挣扎着从水里扑腾起来,刚透了一口气,周衍就摁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进水里。许风连喝了几口水,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死在水中时,他才松开了手。
    如此反复数次,许风身体里烧着的那一点火,也尽被冷水浇灭了。他再次浮出水面时,浑身都已湿透了,水珠从发梢滚进他眼睛里。他抹了把脸,透过朦胧的水雾望向周衍。
    不知为何,这间石室里有一点幽微的光,周衍的神情在这光影里显得晦暗不明。但只一瞬,那目光又如同冰雪初融,定定落在许风脸上。
    许风叫了一声:“周兄……”
    周衍如梦初醒,忙将他从水里拉了起来,问:“药性可已解了?”
    许风冻得嘴唇发紫,只是点了点头。
    周衍脱了外裳裹在他身上,道:“对不住,我只想到这么个法子。”
    许风自然不会怪他。“当是我……多谢周兄才是……”
    “谢什么?”周衍苦笑一下,说,“谢我将你扔进水里么?”
    许风没有说话,心中却想,与其在春药的作用下露出丑态,他倒情愿溺死在水里了。他原本对周衍的来历有所怀疑,如今倒是疑心尽去了,觉得他除了性情古怪些,实在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
    周衍忙碌一阵,重新生起了火来。许风披着他的衣服坐在旁边烤火,四下里瞧了瞧,见这间石室空荡荡的,并无春宫图之类的玩意,至于那一点幽光,则是因四个角上悬着几颗夜明珠。
    “奇怪,这间石室里怎么只有一潭池水?”
    周衍顿了一下,说:“此地……当是双修前沐浴净身之处。”
    许风面上一红,骂道:“荒淫无耻!”
    周衍没有接话,仅是伸手捉过了他的右手。他手上的伤本就没有好好包扎,方才被水一浸,愈发血淋淋的吓人了。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周衍见了,不由皱眉道:“许兄弟下手怎么这样狠?”
    许风不以为意,道:“反正这只手早已废了。”
    周衍握着他的手微不可觉地颤一颤。他面上虽无什么表情,动作却十分轻柔,在许风手掌上洒了伤药,又重新撕下布条包裹伤口。
    包扎完之后,他手指又微微往下,摸到了许风手腕上的旧伤疤。
    许风立刻缩回了手,道:“我的手没什么大碍了,有劳周兄费心了。”
    周衍的手仍僵在那儿,隔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去,说:“那一处是旧伤?”
    “嗯,几年前受的伤,如今早已好了。”
    “可是你的手……”
    “行走江湖之人,谁身上没几处伤?我右手虽不能用了,左手却还可练剑的。”许风不愿多提从前的事,只随便说几句话敷衍过去了。
    周衍也没追问,他瞧着面前的火堆,眼神也像那火光一般捉摸不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出声道:“许兄弟。”
    “怎么?”
    “若一个人,在无意间做下一件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你说……他可还有弥补的机会?”
    许风一听这话,就知他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然而在这江湖上,谁没有些不愿提及的往事?便是他自己,也有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因此他并不问周衍做了什么事,只想了想道:“我师父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是无心之失,事后又尽力弥补了,又岂会来不及呢?”
    他不过是泛泛而谈,随便说些劝慰的话。谁知周衍听了之后,竟是目光一动,霍地站了起来。
    许风被他吓了一跳。
    周衍也自知失了分寸,但还是来回踱了两步,才缓缓坐回去,说:“许兄弟,多谢你。”
    他隔着火光看向许风,道:“若我那弟弟……也像你这般就好了。”
    许风真心道:“令弟自然比我强得多啦。”
    至少有这样一位兄长,时时刻刻挂念着他。
    他虽然也有哥哥,却不知道是生是死;虽然有师父,却怕拖累了师门,不敢回去看上一眼。天下之大,只得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许风一直坐在火堆旁烤火,没多久衣服就已半干了。他想将那件外裳还给周衍,周衍却没有接,径自走过去开了下一间石室的门。
    许风虽然早有准备,但等石门开了,现出正中央那一张石床时,他还是骂了一声“无耻”。
    那石床造得甚大,便是躺上四五个人也是宽敞,上头略有些凹凸不平。许风走近了一看,才知是雕刻着一幅春宫图。也不知是怎样的能工巧匠,将图上的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连一些助兴用的淫具也是精巧得很。
    许风中的春药虽已解了,还是看得面上发红。
    周衍倒没在意,不但细细看了一遍,还伸出手去摸了摸,接着沉思片刻,干脆翻身躺了上去。
    许风叫道:“周兄!”
    周衍比了个手势,说:“别出声。”
    他双目紧闭,眼球飞速转动着,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倏地坐起身来,手指摸到石床上的某处,极有规律的敲了三下。
    他敲完之后就跳下了床,随后只听“喀”的一声,那石床竟翻转过来,现出了几级石阶。
    许风奇道:“周兄怎么对此地的机关如此熟悉?”
    周衍并不回头看他,只是低声道:“不过是些奇门遁甲之术,哪里的机关都差不多。”
    许风心中仍有疑惑,但还来不及细想,已听周衍问他:“许兄弟,你可要下去一探?”
    许风见这些石室一间比一间不堪,怕继续走下去,还不知会出现何等荒淫之物。但他俩尚未找到出口,总不能半途而废,只得硬着头皮道:“下去看看罢。”
    周衍仍旧走在前头。
    这一条石阶比先前的密道好走得多,只是同样蜿蜒曲折,越往下走就越觉得冷,似有阵阵寒气袭来。
    莫非下头是一处冰窖?
    许风正这么想着,那石阶就已走到头了。他未见到什么冰块,只不过一座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柄剑。
    那剑没有剑鞘,剑身薄如蝉翼,在夜明珠的幽光下,剑刃上隐有光芒流转,好似一泓秋水。
    一望即知,这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但凡习武之人,见了这等宝物,就无有不动心的。许风当然也是个俗人,但他想到这是极乐宫之物,便又断了这份心思。
    周衍倒是上前几步,伸手握住了剑柄。但他刚拔出那柄剑,就有箭矢从四周的墙上射出来。
    许风忙叫了声:“周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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