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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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进门见着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冷笑得一声:“大嫂子病了?家里便连个管事的人都没了?”
    ☆、第231章 清汤面
    夏氏小胡氏两个一见她,都立起来迎,小胡氏快步往纪氏跟前一站:“只等着你呢,咱们俩也拿不准主意,大嫂子病了,大伯娘也病了,一院子倒得七七八八,只咱们俩个,且不知道怎么拿主意呢。”
    纪氏拿眼儿打量她一回,夏氏叹一口气:“老太太睡梦里头走的,倒没受苦痛,只她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咱们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氏若不说话,纪氏也就罢了,几个都不敢往前凑,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她清楚的很,斜她一眼笑出一声来:“二嫂子这话说的,难不成老太太的丧事,还得老太太自个儿安排好了不成?”
    夏氏一脸的尴尬,她才扯了嘴角要笑,纪氏已经越过她去,伸手就揭了老太太脸上的白布,见她确是一脸安详,又手阖拢了摆在胸前,哪里还能忍得住,伏在榻上放声悲哭,还伸手去握她的手。
    人都死了一天了,身子都硬了,纪氏却还捧着哭个不住,就是这双手把她从小楼里接出来,就是这双手为着她安排衣食,就是这双手给她料理嫁妆。
    老太太一向同她叹,儿女缘份薄些也是无奈,可她身后事竟办成这样子,纪氏怎么不恨,心里一个挨一个的骂一回,猛吸一口气儿,抽了帕子抹掉眼泪,回身便道:“怎么没人来抬灵?外头连个供茶烧纸的也没有,可派了人去请姑子念经?孝幡都不立起来,门联都没贴上,赶情大嫂子一病,家里连个会张口的都没有了。”
    她此时也猜度着黄氏是不是真病,可这事儿竟无人出头来管,心里着实窝着火气,夏氏不张口,小胡氏又哂哂的,没人接这个茬,黄氏都病了,这些东西难道不得破费银子,公中是拿多少钱出来办丧事,前头那些个男人们可还没争出个结果来呢。
    两房人家早就想好了,等着老太太一走就分家,再不能看着大房把钱贪了去,这会儿还没争了个结果来。
    纪氏气的肝疼,她冷冷看得夏氏小胡氏,知道那几个怕是听见黄氏曾氏病了,也都赶紧“抱病”,派了孙媳妇来盯着,是怕有人动老太太的东西。
    纪氏吸一口气,也不再搭理夏氏小胡氏两个,知道她们此时定不肯走,索性光明正大的叫了纪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来:“叫门子去请贴白纸,把门联儿盖上,府里各处有挂彩挂红的全都撤下来,里里外外的门帘儿俱都换过,拆了大堂的隔扇起堂灵,屋里是谁收拾的,把老太太的褥子拿一套了来铺在板上,阴阳先生来过没有,罢了,赶紧去请。”
    小胡氏脸上赔笑:“到底是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妹妹一来,咱们可不就摸着门道。”她说得这话,便是想着纪氏能在后头分家的时候替自家这一房说两句话,她再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那也是她们二房的人。
    纪氏冷笑一声:“可不是,也只老太太教养过,别家竟没这些个规矩。”她说得这一句,可不是打着胡家的脸,直说胡说没有教养。
    小胡氏此时有什么忍不得的,只作听不着,转身去吩咐要茶要点心了,夏氏也乐得做个闭耳菩萨,她上头只有一个公爹,这会儿她不撑着,还有谁能撑着。
    老太太一共两个庶子,两个庶子又生下三个孙子,挤挤挨挨住了满院子,临了身上的衣裳还是她身边的老嬷嬷见这么争下去身子就僵了,趁着热乎给她换上的。
    纪氏一来,一院子下人就有了主心骨,事儿总是要办的,听着她的吩咐,又是往外头请扎彩匠,又是预备杉条杉木起孝棚,家里没预备那许多黄绢白布,也紧赶着去铺子里头置办,一个传一个,先把鲜艳衣裳换下来,勉强能看得过眼去。
    这年节里头哪儿能请得着裁缝,帷幕帐幔桌围还有各房里头的裙衫,如今不过撤得红色,还得换上白布的,小厮丫头也得穿上白衣,纪氏是带两百两银子来的,倒先把这个支出来,叫人到外头店铺里去买麻布黄丝孝绢。
    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算是喜丧,总得请一班细乐来吹打,又要请僧道念经,还得到外头去买碗分送,还要蒸得饼儿供在案,纪氏在心里盘一回,一桩桩吩咐下去,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只管坐着不动,可耳朵里听着她这么吩咐,却得托得茶盅儿直往她身上打量,知道这个姑太太厉害,竟这么厉害,两个对视一眼,可万不能叫她落了东西去。
    老太太生前,也曾说过的,往后她的私房均出一份儿来要给纪氏,这些话便是当着纪氏的面儿也曾说过,若不然,夏氏也不会等着她一进门就说“老太太没留下只言片语”来。
    纪氏满屋子一个也指望不上,夏氏小胡氏那里的丫头摆明了不听差遣,曾氏胡氏连面儿都不露,纪氏气性过了,便着人去请,不一会儿丫头回来了:“我们太太身上不好,托了姑太太把事儿办了。”
    外头男人就差打起来了,她能差的也只纪舜英一个,一场丧事一个人办怎么办得过来,这些个不帮手便罢了,竟还拖起后腿来,只自家服素,也不敢别人院里的下人如何。
    纪舜英好歹算是男丁,丧表该他来写,还得一家一家去呈送,纪氏把这事儿派给了他,那头阴阳先生也请了来,见着一屋子女眷,倒一纳罕,只顾低了头,问定了寿数,掐得指头算一算,点出相冲的属相来。
    纪氏便吩咐这些个避出去,这才起灵,外头堂屋才置起灵堂灵门来,设了香炉花筒蜡扦,厨房里紧着做了供食来,将将才把香给点上。
    前头报说粗设好了,后头请叫了不相冲的往外头抬,给纪老太太铺设锦褥的事儿按理该是曾氏,便不是曾氏也该是黄氏,纪氏再气,这个却还得她们来办,听说设了灵堂,便往黄氏院子里去,气冲冲进得门,就见着里头静悄悄的,黄氏蜡黄了脸儿睡在床上,廓下煎着药,见着纪氏来,连坐都坐不起来,纪氏这才知道她是真病了。
    黄氏拖了她的手:“我知道前头一个也指望不上,想去信叫你,她们又打得那个样子,我是不成了,老太太的事儿,还得你帮把手。”
    她也未必就似自家说的那样弱,可不能起来办事却是真的,纪氏也无心宽慰她,她是晚辈,难道还能去拍曾氏的门把她从佛堂里拖出来不成,反正已经不规矩了,干脆不规矩到底。
    她给纪老太太铺得一层厚锦褥子,最上头铺一层红色蟒锦褥,这才把老太太抬上去,身上盖上一层白布。
    这才想起老太太口里的含物来,这是早就预备好的,也随着换衣裳的时候就塞到她嘴里了,纪氏叹得一口气,才刚是强撑着,这会儿万事有了头绪,立时叫卷碧让人带口信回去,说是今儿便住在这里,丧事头两日,她定脱不开手,想了想皱眉道:“叫六姑娘一道过来。”
    家里的事就是交给三姐妹料理的,纪老太太们曾外祖母,她们也一并要缌麻的,换下鲜艳衣裙,令丫头们也少换上绿蓝的,正在预备着丧仪,叫厨房里备下八盘饼馓、三牲汤饭好送到纪家去,那头纪氏专派了凝红回来接明沅。
    明洛看一看她:“这是怎么说的,还得你去不成?”她再怎么也没过门呢,服素便是,这会儿过去又非祭又非奠的,也没个说道。
    明沅细细问了凝红,知道是纪家乱成一团,竟无人料理丧事,纪氏要在纪家住上几日,想是无法再叫上她,别个哪一个还能占着名正言顺?
    明沅原来就换上麻衣,坐上车往纪家去,正碰上纪舜英送白帖子回来,两个在门上碰个正着,明沅见他还没穿起素服来,身上还是明陶那身衣服,知道纪家是真没人搭手,既碰见了便道:“门上怎么没人接丧仪,寻两个识字的小厮守着才好。”
    夏氏小胡氏见着明沅竟来了,脸上倒有些挂不住,这不是摆明了打她们的脸,倒帮着吩咐起事儿来,只她们一开口,便想着作主,譬如小胡氏,头一样想着的,竟是把老太太的私库拿封条儿贴起来。
    纪氏再不接她的口,知道明沅带了奠仪来,略扶扶她的手站起来,纪舜英就等在外头,白事铺子里头有现成的孝冠先置了来,他先披得白布麻衣,换过一双素面的鞋子,纪氏便道:“你到你父亲那儿去罢,总得有人迎客。”
    里里外外的事儿一忙,到天色渐晚了,纪氏才想起一天都没吃东西,明沅陪在她身边,她说一条,她就记一条,甚样事体派给谁去做了,僧道打哪儿请来的,请了几个要念多少卷经,她都细细列得出来。
    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先还当她是个陪衬,等听见她轻声回话,给僧道安排歇房茶水,把厨房里的人排成两班轮换着治席,又叫人到纸蜡铺去补金银纸钱羊油蜡烛,烧的寿碗不够也得去补,再有便是得去街买炭,一样样的补上去,一丝错漏都无,彼此换了个眼色,这又是一个厉害的,黄氏哪个不好定,偏定了这么个姑娘进门,往后且有她哭的时候。
    来吊唁的都得留下吃席,流水的席面,可不得时时上菜,纪舜英一身重孝跪在灵前,夏氏的儿子纪舜荣,还有纪舜华三个跪着,有人进来叩拜,他们便还礼,还得领人往宴上去。
    眼见得堂前几个小辈儿在守,里前有甚事光想也知道了,年节里本来就事儿多,也有不吃席的,送上丧仪,再拿一套寿碗,便急赶着回去。
    等外头来报说没买着这许多杉条毛竹,也无人搭这个手,大节下的许多东西都没处去买,还有铺子关了门等元宵再开张的,买的这么急,哪里办得过来,明沅见纪氏发急,咬得唇儿:“咱们家里倒是有的。”
    纪氏一听明白过来,可不是有的,为着给颜家老太爷办丧事,这些个东西都已经预备了十来年了,俱在库里头存着,棺木衣裳动不得,那些个毛竹杉条却还是在的,她才一动念,便知道袁氏要狮子大开口,可这事儿赶得急,确也无法,派了人回去,只说银子另算,先把东西拿了来。
    这么囫囵着才把孝棚搭起来,纪氏已是累得直不起腰,她就坐在老太太的卧房里头,见着东西还在,人却没了,连那镜台上的镜帘儿都没搭起来,心里一酸淌下泪来,明沅端得汤面递上前去:“太太好歹吃一些,这样子,怕得过了头七才能歇的。”
    面是清汤面,连着虾肉都没放,葱花也无,只搁了些盐,纪氏自然吃不下去,咽了两口就推了不用,拉过明沅:“总还有你能帮衬,你也去吃一口,我陪着老太太坐会儿。”
    明沅也无处去吃东西,她才出门,纯馨便立在廊下冲她招手:“你可饿了罢,跟我走。”她不敢把明沅带回自个儿屋子里去,竟一路把她带到了纪舜英的屋子里,此间原就无人,青松绿竹在外头跑腿,里头守着纯馨身边的丫头,摆得一个食盒:“这是大哥哥叫我给你送来的。”
    打开一看,里头是小米粥,搁了红枣子,还有些小酱瓜,纯馨咬得唇儿:“实是办的急,也没旁的了,你别嫌弃才好。”
    明沅冲她一笑:“旁的我也吃不进去。”知道黄氏不许她过来,她却差了她的丫头到纪氏跟前听差,已是十分有心了,坐下就喝起粥来,纯馨笑眯眯的看着她,托了腮儿道:“你做我嫂子,可真好。”
    ☆、第232章 羊酪干
    纪舜英倒是想到后院看一看明沅的,只前面脱不得身,便叫了纯馨来帮手,她还得在黄氏跟前侍疾,两边跑着也不见怨色,见明沅坐着喝粥,便挨着她给她挟菜。
    厨房里为着年节备下许多年货来,又急赶着往外头去办素菜,也实是没甚好吃的,粥上摆些红枣核桃就算是佐粥的了。
    她一面看着明沅喝粥,一面问她:“前头怎么样了?”那么个闹法儿,她还是头一回见,纪老太太一走,各房先是往她屋里看一回,知道人确是没了,站在床前就开始谈论分家的事来。
    这些年日子一年比一年过的差,纯馨最清楚不过,小时候吃的穿的比现在都更精心的多,黄氏的脾气也更好,再不似如今这般难相处,她到如今还没个着落,黄氏打的就是想把她嫁到商户的主意。
    纯馨心里明白,可她姨娘并不受宠,事情又是纪怀信先挑的头,黄氏既不上心,姨娘在纪怀信跟前又说不上话,心里只当亲事就这么定了,老太太当初不曾照顾大哥哥,便也不会为着她说话。
    能打听的都打听过了,那家子虽是商户却是独子,纯馨打听得是做丝绸生意的,是纪怀信跟着颜连章走船货生意结识的人,知道家里有个女儿没嫁,露了这个意思,纪怀信想把生意长久做下去,那家子也知道颜家跟纪家又要结亲,这才为着独子开了口,黄氏只看着那一季一拆帐的银子也没什么不肯的,既是纪怀信开的口,便顺手推舟应下了。
    纯馨这门亲事,也就因着两个都不看重,竟还不差,她姨娘在屋里求神拜佛,说她嫁出去不必操那一院子的心,只看着黄氏的模样,嫁妆上头不会太好罢了。
    纯馨知道自家的事儿且比不得纯宁,夏氏自家不曾生养,只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那一房在家里一向不得脸,安分却有安分的好处,一应用度两个都差不多,总归都不是夏氏亲生的,她扣下了又还能给谁。
    嫁妆是按着公中的例来算,说不得还得减等,好在前面还有个纯宁,比着她的那份儿,黄氏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哪知道老太太没了,她得服孝,黄氏又病了,亲事又耽搁下来,她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番见着明沅,看她年纪比自个儿小,分派事儿却有条理,她不过才来了半天的功夫,底下的下人都传开了,说英少爷没过门的妻子是个厉害人物。
    就得厉害了才不受欺负,纯馨和顺惯了,既无人给能她出头,她除了和顺不惹人的眼,在这后宅里头也没甚自保的手段,可这回哥哥回来了,竟特意问起她来。
    纯馨对着哥哥亲近,纪舜英次闪回来都记着给她带东西,她也做些鞋子袜子暗暗送给他,跟明沅两个又一向亲近,她那个姨娘主母跟前开不得口,却告诉女儿不独要跟纪舜英处好了,还得跟明沅交好。
    女人出了嫁,靠的就是父兄了,眼看着亲爹指望不上,黄氏又是那个性子,满院子能指望的也只有一个纪舜英,跟哥哥处得好,还得跟嫂嫂处得好,往后这四时节礼可不是嫂嫂置办的,男人家心再细,总不会去打理这些个。
    纯馨跟纪舜英又不是一母同胞的,若不巴结着些,往后还有谁来管她,纪舜英越是有出息,郑姨娘越是说得多,等定下是明沅,她便长出一口气,摸了女儿的头:“你姑姑教养出来的不会错,只你待她好,她必会待你好的。”
    字字句句金玉良言,可不如此,明沅是个易相处的,两个纵脾气性子不相投,坐在一处也绝不叫她尴尬,她的生辰,明沅这头的礼就不曾断过,跟纯宁的比还更厚上几分,她有这个么没过门的嫂嫂,郑姨娘吃了好几日的斋还愿。
    明沅微微一笑,吃了粥便要往前边去,眼见得纪舜英屋子里头还没换过,知道是下人都往前堂后厅去了,轻声道:“这儿总该叫人换过才是,便是蓝的,这图也不合适。”
    纯馨叹一口气儿:“才刚已经吩咐了,只人都往前头去了,卷棚还没搭起来,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她轻轻扯了明沅的衣袖,贴着耳朵告诉她:“老太太常说有一份东西是留给姑姑的,她们争归争,这事儿却一齐瞒了。”
    明沅捏捏她的手:“我知道了,你可也别再说,小心吃了瓜落,我自家往后头去,你往你母亲那儿罢,病中的人脾气总燥些。”
    黄氏便是不生病脾气也燥得很,纯馨也只笑一笑,出了院门边,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天色昏暗下来,前头吩咐买的白蜡这回派上了用场,前边办丧无人出头,这会儿眼见得办起来了,倒一个个都做出孝子贤孙的模样来,争也争不出个结果来,族中有人来吊唁,总得先把场面圆过去。
    明沅紧一紧斗蓬,出来的急,她那儿也没素色的斗蓬,便把明湘的借了来穿,莲青色的羽纱斗蓬,里头是一色的袄裙,只上头罩了麻衣,还想着到了纪家换过孝裙的,哪知道她们会连这些都不预备。
    老太太作寿时这里处处张灯结彩,这会儿是怎么个冷静寥落,正想着前边有人拦了她的去路,抬眼儿一看,竟是纪舜华,自她打过纪舜华一回,他就再没往她跟前凑,这会儿遇见了,她只笑一笑:“华表哥。”就要绕过他往回走。
    哪知道纪舜华竟没错步让开,站在她跟前,明沅只当他有话说,眼看着他这两年长的高壮了,抬头看着他笑一笑:“华表哥有话要说?”
    纪舜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瞧见了她,便迈了腿儿过来了,等拦在她面前,这才窘迫起来,听见她问,一个字儿也答不上来,他也不知为何拦了她的去路。
    他一年里见着明沅的次数,比纪舜英更多些,但凡过年她都要来,可每回见她,她总不一样,在长辈跟前乖巧的像只雪兔子,背着人又张牙舞爪像只母老虎,这么凶,笑起来却甜蜜蜜的,跟他小时候养的猫儿一样,挠了人,却叫人舍不得打它。
    明沅只当他是来寻晦气的,正要皱眉,纪舜英叫了一声:“三弟。”明沅越过纪舜华,见他站在不远处,急急出声,想是怕她吃了亏,冲着他便是一笑:“表哥来了。”
    廊下挂得灯笼,全拿白纸糊了,这会儿叫风吹的摇摇晃晃,明沅把脸罩去大半,裹在白毛里越发显得脸小,这会儿一笑,纪舜华离得她最近,恨不得屏息。
    纪舜华忽的明白过来,怔怔盯着她的笑脸出神,叫他是叫华表哥,到了哥哥那儿,便只有两个字了,她何时有过这样的笑脸给他。
    纪舜英走过来,先把她上下打量一回,也不再去问纪舜华站在这儿作什么:“天暗了,你回去仔细着路。”
    明沅微一点头:“我省的,谢谢表哥。”两个对视一眼,明沅便往前头去了,纪舜英目送她转过垂花门,连影子也瞧不见了,这才对纪舜华说道:“三弟,咱们往前去罢。”
    他前头事稍停些,便想着往后头来看看明沅,见着这付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心里却谈不上高兴,看着纪舜华不言语,自家也不出声,心里却庆幸,若是晚上两年,说不得就被他定去了。
    纪氏靠着罗汉榻略阖一阖眼,哪里睡得着觉,她来就是来料理老太太丧事的,分家争产她一概不问,可她眼皮还没粘上,小胡氏便来了,坐下就是先叫姐姐,红了眼圈又是哭又是叹,把苦楚说到了十分:“哪里是我们不想伸手,姐姐你也瞧见了,长房都不开口,我们怎么好往身上揽,爹这些年身子都不好,听见老太太去了,大哭一场,娘又是万事不管的性子,可不得我来出头,我的苦楚,姐姐哪里知道。”
    绕了半天,她打的主意,是想把纪家的财产分作两分,一份归大房,一份归二房,接着再让那一家子去争,她好隔岸观火,看着黄氏跟夏氏相争。
    她自然知道纪氏跟胡氏两个不和,自来前妻生的跟继妻能相得便是少数,胡氏后头又生了个儿子,把这个前头生的女儿也不知道扔在什么地方,若不是老太太许就养不活了,结下这样的仇,也没想着她能帮衬,哪知道颜家竟这样发迹了。
    寻常一沾不着光便罢了,却跟大房亲近起来,发财拉着大房发,结亲又跟大房结,自个儿的亲爹却不看顾,胡氏也不知道说了这个女儿多少坏话,可到时候却求起她来,不为旁的,这个嫁出去的姑太太能说得上话。
    纪氏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若不是颜家老太爷没死,颜家也早就分家了,她听见老太太没了,就料到有这一招,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样样看得透,若不是把那些东西牢牢了捏在手里,儿孙哪一个会孝敬她。
    她已经替纪家守了一辈子了,临了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来,说不得还有看笑话的意思,纪氏笑一笑回道:“我是出嫁的女儿,回来不过帮把手,那里头的,我可没嘴说话。”
    小胡氏料到她要这么说,蜂子也得见了蜜才钻,没落个半点好,她怎么肯出力,便把老太太有东西留给她,大房的人不认给说了一回,纪氏一叹:“老太太的东西,便是该归了长房长孙的,我怎么能拿。”
    小胡氏气的脸色铁青,这是摆明了要帮女婿了,对着个庶女还这么掏心掏肺的,死了难道还指望着她给你捧盆摔瓦!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把脸儿一扭,转身就走了,这回不管事也得管事,竟趁着纪氏歇下来,把办丧的事儿接过手去:“姑太太总是外姓人了,不好事事叫她烦心。”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把脸儿一扭,转身就走了,这回不管事也得管事,竟趁着纪氏歇下来,把办丧的事儿接过手去:“姑太太总是外姓人了,不好事事叫她烦心。”
    纪氏没在纪家住上一夜,小胡氏就嚷嚷着赶人,她这头要赶,那头大房便死活也得把她留下,纪氏没见着老太太入土,怎么肯走,小胡氏也不敢真跟她撕破了脸,心里又疑她这么不留后路,可是已经跟大房商量好了,多分些去,也有她的那一份儿。
    纪氏一根不理会,连着夏氏过来示好,她也只作不懂,夜里要守灵,她是出嫁的女儿,没有守灵的规矩,可她却想跟纪老太太多呆一会,她既要去,明沅也不能睡,这会儿孝裙也得了,干脆换上,头上戴了白绒花,扶着纪氏过去。
    到了灵堂前,纪氏便不让她进去了:“你在这和等着。”连儿媳妇都不必守灵的,小胡氏夏氏这样的孙媳妇更不必说,纪氏进去上一柱香,看着老太太生前画的影儿,见灵堂里竟只有纪舜英一个,心里凄凉,若是老太太知道她死后只有这个曾孙替她守头一夜,只怕当初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沅丫头在外头,我给老太太上柱香,你去罢。”纪氏说得这句,纪舜英便站起来往外头去,见明沅果然在棚下立着,夜风吹得她斗蓬飘起来,走过去替她挡一挡风。
    明沅心里叹口气儿,看他身上的衣裳不厚,伸手摸摸他的手:“这样凉,怎么不穿厚些?”一面说一面拿了个袋子出来往他手里塞:“这个是我带过来的羊奶干,夜里饿了,就吃一块。”纪舜英的耳朵倏地红了,却没把手伸回来,她这双手可真是暖和。
    ☆、第233章 红糖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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