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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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望闻问切”四步皆做得仔细,初时,红衣见他蹙眉只心下有点疑惑,但待得把完脉后,这疑惑得以揭开,却成了满心的纠结。
    “夫人,可要臣去禀将军一声?”太医询问得小心,红衣摇摇头:“不急……大人让我想想。”
    她便倚在榻上静思起来,心里乱成一团,目光也有点恍惚。识趣的婢子在外一瞧,便径自请了太医离开,而后再看一看她,轻轻阖上门,不做打扰。
    红衣这一思量,不知不觉间就思量了许久。
    直想得头脑发懵,好像有无数光晕在眼前荡来荡去,弄得她思想都迟钝了,对眼下的事情完全回不过来神。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心中悲喜交集,她又这般呆滞地躺了许久,听得“笃笃”敲门声。
    “娘子?”门外传来的迟疑唤音让红衣略回了神,下意识地道了句“请进”,门就打了开来。
    “娘子……”小萄跨进门槛望一望她,犹豫道,“您可有空么?奴婢……有些话想说。”
    “你说。”红衣一壁应着,一壁坐起来,招呼她也到榻边落座。
    小萄坐下后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打量着她的神色,轻轻道:“奴婢听说……娘子您原是想去看公子的,稳妥起见又先让太医把脉。但晌午时太医来过后,您就没动静了?”
    红衣一哑,看着小萄这副有些不安的神色,轻哂道:“我没改主意……只是在想一些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萄一时窘迫,缓了缓,又说,“奴婢也是突然想到了些事情。”
    “什么事?”知道小萄也是重生的,红衣心中稍稍一悬,不知她想说什么。
    “当时那场瘟疫在长阳闹得大,得病的人不少,但听说……也不是人人都染病便亡故的,得以康复的不是没有。”小萄回忆间微微皱眉,继而又道,“奴婢在想,公子征战沙场多年,骑射功夫皆不差,身体该是比寻常人更强健才是,又有宫中御医太医前来诊治……若说旁人能被普通郎中治好甚至自己都可生熬过去,公子实在是不该命丧于此的。”
    这好像另有隐情的解释让红衣脑中一白,惊然道:“你的意思是……”
    “奴婢的意思是,上一世公子得了瘟疫是不假,但最终让他没能挺过去的……”小萄迎上她的目光,一咬嘴唇,“会不会是那个‘红衣’?她在公子最为艰难的时候不管不顾,而后又索性离开了席府,公子那时必定很伤心。”
    而越是病得虚弱的人,就越是经不起其他打击。病中的心态何其重要,莫说是传染病,就算是已到晚期的绝症……二十一世纪也经常见到因为心态乐观而战胜病魔、或者将寿命延长了数年的医学奇迹。
    “但那道诅咒……”红衣仍有些回不过神,小萄有些不确定地思忖道:“涉安侯当时翻译的原话,不是说‘如同上一世一般死去’么?兴许……兴许那个‘红衣’也只觉得他是因瘟疫而死的,并不觉得自己给他添了一刀?如是这样,一旦咱们猜对了……”
    一旦猜对了,那诅咒的真实意思便成了“和上一世一般在病中绝望而死”,她大可尝试着逆行一次,让他心情愉悦地熬过这些日子……
    听上去太玄妙了些,但是,谁知道呢?试试无妨,反正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眼睁睁看着他送命更差了。
    “我去找陈夫人。”红衣带着惊喜和忐忑,起身便往外走,推门而出间,觉得空气都清澈了一些。
    .
    这般熟悉的高烧的感觉……
    席临川淡看着榻上的雕镂,心情平淡地感受着久违的病痛感。
    这是第一天,他只是在发高烧,烧得手脚酸痛,仅此而已。
    而后这高烧会一直持续下去,直烧得好像每一寸皮肤都干燥疼痛,食欲会越来越差,接着思绪昏沉、有精神睁眼的时候越来越少……
    他回思着,听得外面一阵吵闹。
    不费神辨认也听得出是红衣的声音,气势汹汹的,听上去很像要打一架。
    席临川一声轻笑,知道就算她再理论,外面的下人也必不会让她进来,遂又平心静气地继续想自己的事。
    又过一会儿……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席临川心里一紧,耳闻外面下人的气势越来越弱,不一会就安静得悄无声息。刚要唤人进来,便见那熟悉的纤瘦身影已迈过门槛、出现在几丈外的外间中。
    “别进来。”他淡声道,看看红衣,显有不快,“不能听我的一次?”
    于是红衣如言在他的房门门槛前定了脚,看一看他,也有愠色:“你明知我会不乐意这安排是不是?就来硬的?”
    席临川一叹,撑坐起身,睇着她道:“这是为你好……你若非不听,我就向皇后请旨,把你接近宫里去。”
    “……我顶不过你。”红衣一翻白眼,话语悠悠地道,“请旨就不必了——我原本是想来照顾你的,但后来想了想,自己改主意了,一会儿就走。”
    “哦……”席临川一应,舒气之余,又被她这直截了当的说法弄得难免有那么点失落。
    她又说:“但我会每天过来陪你说话,在你榻边的那窗外,行不行?”
    他一时未答,安静一瞬后,听得她笑声轻微,她又说……
    “我怀孕了。”
    章节目录 第160章 养病
    并无旁人的卧房中,席临川看着她的双眸惊住,病重微白的薄唇翕动起来,大是不可置信:“你……”
    “我怀孕了。”红衣张口就又重复了一遍,与他对视着的双眸淡泊认真又带着微微喜悦,“太医为我把过脉了,你若不信就问他去。”
    席临川气息骤然一松,定在她目上的视线未有挪动,一时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她竟然……有孕了,在他们成婚四个月后有孕了。
    他却是这样病着,因为那诅咒而病着——城中并没有闹起瘟疫,他却仍是就这样得了和上一世的瘟疫症状一模一样的病,可见那道诅咒凶狠而又正在应验。
    如是他死了……
    这孩子未出生就没了父亲。没有父亲是什么滋味,他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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